百億光耀東方內斗5年，遺孀一審奪回家產，爛尾樓之王東山再起？

山東地產富商、光耀東方創始人李貴斌的遺產爭奪案又有了新進展。

近期相關法院裁判文書顯示，針對李貴斌二婚妻子徐君訴李燁東及相關企業的繼承糾紛一案，法院一審判決徐君及子女依法繼承多家光耀東方核心企業相應股權。但這一涉及巨大利益的家族爭產案并未落下帷幕，據了解，目前還有部分案件被告提起了二審上訴。

作為曾經以爛尾樓收購而聞名業內的商業地產公司，光耀東方在北京、上海、山東等地擁有多個知名商業地產項目，資產規模超百億元。但創始人李貴斌于2017年意外病逝后，光耀東方深陷遺產爭奪戰，徐君與小叔子李貴杰、原配妻子之子李燁東對簿公堂，拉鋸多年。

此次判決意味著繼2019年股權變更案二審宣判后，徐君母子三人與李燁東正在對巨額遺產進行再分割。作為第一順位繼承人的徐君，目前成為了光耀東方的大股東。

眼下，家產爭奪的鬧劇進入收尾階段，但光耀東方早不復當年。光耀東方管理層大多被卷入這場家產糾紛，員工離職，公司經營困難。且公司有價資產陸續被變賣，資金流向不明。多份法院裁決文書顯示，“光耀東方系”核心企業都被列為失信人、限制消費，且可執行資產所剩無幾。

創始人去世后，家族爆發爭產大戲

光耀東方是個典型的家族企業，大部分“光耀東方系”公司由李貴斌、弟弟李貴杰和兒子李燁東（李貴斌與第一任妻子所生）分別持股60%、20%、20%。

2017年2月，李貴斌不幸病逝后，其第二任妻子徐君發現，丈夫在多家企業的股權被轉至李貴杰名下。變成了李貴杰持股80%，李燁東仍持股20%。

徐君與李貴斌育有一兒一女。上述公司股權變更也意味著，徐君和一雙兒女在光耀東方核心企業沒有股份。對于徐君來說，這是不可接受的。于是，一場家產爭奪戰就此展開。李貴斌病逝半年后，徐君與李貴杰、李燁東等對簿公堂。

2019年3月27日，北京市一中院做出終審判決，維持一審原判：徐君勝訴，判令股權變更無效，將原屬于李貴斌的財產、股權恢復至李貴斌名下。

但徐君還要拿回屬于自己的繼承權。2021年6月，針對雙方繼承權糾紛，徐君又將李燁東等告上了法庭。

近期，北京市海淀區人民法院對此繼承糾紛做出判決，涉及8家企業：北京光耀東方商業管理有限公司（下稱“北京光耀東方商業”）、北京光耀東方投資管理有限公司（下稱“北京光耀東方投資”）、北京藝享東方教育科技有限責任公司、山東冠縣鑫隆建筑材料有限公司（下稱“冠縣鑫隆公司”）、天秤投資基金管理（北京）有限公司、山東光耀利民企業管理咨詢有限公司、山東聊城華信恒隆商貿有限公司、蕪湖華恒投資合伙企業（有限合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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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據判決書，徐君和一雙兒女、李燁東共4人繼承相應股權。徐君不僅是第一順位繼承人，還是其兒女的代理人，因而徐君所繼承的股權份額最多。其中，北京光耀東方商業、北京光耀東方投資由徐君分別繼承45%、87.5%股權，為第一大股東。這兩家公司是光耀東方重要的經營主體，集團旗下資產也大多在其名下。

另外，徐君還依法繼承了位于北京朝陽區、海淀區的兩套房子，以及近百萬元存款。

不過，該案已有被告提起上訴，二審結果還未可知。

“光耀東方系”多是一個注冊企業名下擁有一個商業管理項目或一處物業。比如，冠縣鑫隆公司的子公司北京新湖陽光物業管理有限公司，持有北京世紀天樂大廈項目。據亞星化學（600319.SH）2015年披露的數據，新湖陽光物業資產總額超過22億元。

《中國經營報》報道，僅據光耀東方官網，即擁有大型物業22處，其中北京9項：光耀東方中心、光耀東方廣場、中電信息大廈、京威世紀建筑大廈、新中關大廈、中關村時代廣場、世紀天樂大廈、美博匯大廈、CBD東舍。粗略計算，上述資產已過百億元。

目前來看，在這場家產糾紛中，徐君已經贏了一審，但又面臨二審，判決未明，光耀東方巨額資產如何分割還未可知。

諸多難題待解

圍繞著家產之爭，光耀東方近年來官司不斷。一方面，雙方拉鋸期間，李貴杰被指變賣光耀東方資產，且所獲資金流向不明。

《中國經營報》報道，2017年9月25日，股權變更案一審剛開庭不久，李貴杰就將上述新湖陽光物業股權賣給了北京國資背景的華遠集團，交易對價43億元。

《中國經營報》的報道中還提到，2020年12月，北京海淀區警方對光耀東方多名高管帶走調查，包括集團總裁李貴杰。據了解，李貴杰涉嫌通過虛增世紀天樂大廈的商戶數量，騙取北京市政府發給商戶的紓解資金。

2019年6月，股權變更案二審敗訴4個月后，李貴杰又與光大控股旗下私募基金光控安石簽署了《債權債務處理協議》，將中關村時代廣場轉讓給光控安石。

根據徐君與光控安石等相關合同糾紛一審判決書，徐君方面認為，上述《債權債務處理協議》未經過原實控人李貴斌的確認，也沒做出有效股東決議，因此該協議并非光耀東方企業的真實意思。同時，協議簽訂雙方，明知李貴杰無權處置中關村資產仍為之，且資產處置價格極為不合理。基于以上兩個理由，2021年9月徐君方面訴至法院，請求確認該協議無效。

中關村時代廣場位于北京海淀區核心商圈，總建筑面積約20萬平方米，其中商業部分建面14萬平方米，曾坐擁中國最大的地下購物中心。該商業項目產權分屬三家“光耀東方系”企業，資產定價總額高達72.6億元。而作為光耀東方的早期融資人，通過確認債權的方式，光控安石只需要付出4.8億元現金的代價。

由于這起訴訟標的定價總額超過50億元，目前已移送北京市高級人民法院處理。

來源：中國裁決文書網

另一方面，家產糾紛之下，公司高層和員工面臨站隊。資產也在拍賣，但因存在股權糾紛，鮮有買家敢出手。公司動蕩，人心不穩、離職也比前幾年多，公司發展也受到一定影響。

今年2月，“光耀東方系”公司在北京朝陽區的191套房產流拍。該標的已是第三次登上拍賣臺，此次起拍價約為3.59億元，相當于其評估總價6.41億元的5.6折。

而光耀東方早年間動用杠桿收購商業項目或與李貴斌熟悉金融有關。公開資料顯示，下海經商前，李貴斌在銀行系統供職20余年，曾在中國農業銀行聊城興華路支行做行長。

值得注意的是，聊城新東方商業管理有限公司、聊城市鑫城房地產開發有限公司兩家“光耀東方系”企業，分別持有聊城農商行2.74%、1.77%股權。而聊城農商行第一大股東山東聊城利民藥業實際上也是由李貴斌實控。亞星化學2015年8月披露的公告顯示，李貴斌持有的利民藥業100%股權由甄廷華等17個自然人代持。

來源：亞星化學公告

光耀東方的主要經營模式之一是收購商業項目，將其整合改造后出售、出租，以及通過收取物業服務費等來賺取利潤，典型例子是李貴斌操刀的中關村時代廣場“食寶街”項目。

這種重資產經營模式，要求商業地產公司從收購到開發、運營、銷售全環節參與，前期需要投入大量資金，回報周期長，且受實體業務影響極大。因而，商業地產公司比其他房地產公司對資金需求更為迫切，同樣嚴重依賴于杠桿。融資端一旦出現問題，后果不堪設想。

而李貴斌病逝后，光耀東方流動性資金幾近枯竭，2017年至今再無一起光耀東方并購消息傳出。另據了解，徐君近幾年的主要精力放在官司和養育兒女身上，實際上并未經營光耀東方。

目前，徐君只追回了8家“光耀東方系”企業的相應股權份額。野馬財經不完全統計，李貴斌名下直接和間接持股，或者他人代持的企業超過60家。此外，雖然徐君贏回了繼承權，但目前的工商資料顯示，上述8家企業的股權結構仍未發生變化。

昔日百億規模光耀東方，今剩幾何？

僅據光耀東方官網，公司在北京、上海、聊城、天津、大同、石家莊等多地擁有大型物業共計22處。除了商業項目，光耀東方旗下還有天佑萬榮物業等多家物業公司，專門為光耀東方的商業項目提供物業服務；在山東聊城，光耀東方還涉足了百貨零售、醫療、金融等領域，投資了百貨大樓、利民藥業等。

如今斯人已逝，曠日持久的股權糾紛，伴隨著疫情反復，房地產行業調控的大背景下，光耀東方早不復當年，甚至資不抵債，幾無可執行財產。

工商資料顯示，北京光耀東方商業、北京光耀東方投資被執行總金額合計超過52.33億元，其所持有的子公司股權也大多被凍結，相當一部分子公司的資產陸續被拍賣。

而光耀東方分布在全國各地的22處大型物業，有的早已被甩賣，還有的被司法凍結、抵押償款。

在北京9處大型物業中，中關村時代廣場、世紀天樂大廈已被出置；因合同糾紛，京威世紀建筑大廈有限公司名下房產被拍賣。

在山東聊城有4處大型物業：新東方廣場、百大金鼎商廈、金鼎購物中心、金鼎百貨臨清店。其中，新東方廣場是光耀東方改造的第一個爛尾商業項目。據愛企查，其余3個由總公司山東省聊城市百貨大廈有限責任公司及其分支機構持有。目前北京光耀東方商業所持的聊城市百貨大廈公司股權已被司法凍結。

來源：愛企查

在天津，光耀東方曾是天津濱海新區響螺灣開發量最大的地產商，共有5個地塊、4個項目：東方名邸、東方文化廣場、東方中央廣場、光耀東方國際大廈。

其中，東方文化廣場（即濱海萬隆大廈）曾在2013年被作為抵押，用于光耀東方發行信托募資收購北京中電信息大廈。目前，東方文化廣場的開發商天津明遠麗雅，已由地方國資宜賓發展控股集團控股。

光耀東方國際大廈則由李貴斌實控的天津市云濱置業投資有限公司（下稱“天津云濱”）開發，但目前的工商資料顯示，天津云濱由李洪濤實控，法定代表人為李貴廣。

在上海，光耀東方曾運營上海城隍廟廣場、光耀東方商廈2個商業綜合體。其中，上海城隍廟廣場（又名“豫城時尚”）是光耀東方又一核心項目，地處上海灘黃金地段城隍廟商圈，區位極為優越，早前估值超過30億元。但目前豫城時尚項目的產權公司上海城隍廟廣場置業有限公司（下稱“上海城隍廟廣場置業”），其控股股東已由李貴斌變更為國資背景的聊城市麗碩源企業管理有限公司（下稱“聊城市麗碩源”）。

上海城隍廟廣場置業經歷過多次實控人變更，最早實控人為豫園商城（600655.SH，現名豫園股份）。2006年4月，豫園商城將上海城隍廟廣場置業100%股權轉讓給YU GARDEN INVESTMENTS LTD.公司，對價5.7億元。后者是一家注冊于巴巴多斯的海外公司，李貴斌任董事長。后李貴斌去世，弟弟李貴杰完成股權變更，持有光耀東方80%股權期間，又以上海城隍廟廣場置業名義向華鑫信托貸款10億元。

另據《華鑫信托與李貴杰等金融借款合同糾紛一審民事判決書》，2018年7月，上海城隍廟廣場置業向華鑫信托貸款10億元，并以公司股權、土地及房產作為抵押。后上海城隍廟廣場置業未能如期償還本金和利息，法院判令華鑫信托享有其相應資產處置的優先追償權。

2018年9月25日，上海城隍廟廣場置業再次發生股權變更，公司實控人由YU GARDEN INVESTMENTSLTD.變更為聊城市麗碩源。股權穿透后，聊城市麗碩源由廣州橋柏投資合伙企業（有限合伙）、中裕睿信（北京）資產管理有限公司（下稱“中裕睿信（北京）資管”）分別持股99%、1%。

中裕睿信（北京）資管由北京光耀東方商業、私募基金信裕資管分別持有30%、40%股權。該公司還持有廣州橋柏投資合伙企業（有限合伙）30%股權。因而，上海城隍廟廣場置業的實控人雖已變更，但與光耀東方仍有莫大干系。

另外，中裕睿信（北京）資管和信裕資管均由國務院國資委實控，這兩家公司的注冊地址也都在北京市海淀區西三環北路100號——航天橋光耀東方中心。

光耀東方中心 李貴斌、李貴杰、李燁東曾在此辦公 來源：罐頭圖庫

光耀東方還曾運營著河北邯鄲新丹蘭尚街、山西大同新東方尚街、河北石家莊品匯大廈等多個商業項目。據了解，光耀東方目前正在籌劃重整計劃。

此外，光耀東方2015年時曾計劃借殼亞星化學登陸資本市場，屬于重大資產重組事項。但李貴杰知悉該內幕消息后，投入超100萬元提前買入亞星化學股票，構成內幕交易，后被證監會罰沒3萬元。而光耀東方持有的上市公司股權已悉數被拍賣。

“爛尾樓之王”也爛尾？

光耀東方創始人李貴斌，山東聊城人，生于上世紀60年代，在聊城銀行系統工作20余年。2003年，李貴斌接手聊城新東方廣場，并將其成功盤活，賺到了經商生涯的第一桶金。自此李貴斌投身商海，成立光耀東方集團，逐步擴張商業版圖。

2005年，光耀東方從聊城搬到了北京，弟弟李貴杰也跟到北京擔任光耀東方總裁，幫哥哥打理公司。媒體報道中，李貴斌常戴一副金絲眼鏡，操著濃重的聊城口音，喜歡以茶會友。

李貴斌的身體一直不太好，2008年查出膽管癌。在手術成功后，49歲的李貴斌遇到了35歲的聊城老鄉、主持人徐君。相識不過一年，兩人喜結連理。李貴斌與徐君，還在距離航天橋光耀東方十分鐘路程的玉淵潭附近置業。

光耀東方中心 來源：罐頭圖庫

彼時正值李貴斌走上人生巔峰，2010年光耀東方商業物業面積達到50萬平方米，銷售額達到150億元，已經超過2009年SOHO中國130億元的規模。

《中國經營報》報道，多位光耀東方員工表示，李貴斌希望企業能在美國上市，為此，他常年熬夜辦公，健康狀況急劇惡化。“典型山東人，疼老婆孩子，但公司的事不會讓老婆參與。”員工還稱。

2016年末，李貴斌住進301醫院，2017年2月3日醫院下病危通知。2月13日，李貴斌病逝。李貴斌去世之后，光耀東方的家產糾紛也就拉開了帷幕。

李貴斌之子李燁東曾向《北京商報》表示：“公司的一切安排都是按照父親的愿望進行的，有憑有據。父親將事業交給三叔（李貴杰），是因為我父親知道我叔叔不會虧待我們。父親時常和人說，家族和公司都需要能挑大梁的人，只有叔叔能勝任。”

徐君還曾在微博公開回應：“光耀東方是我丈夫、是我孩子的父親創辦的，他去世后我們娘仨個分文沒有，被你們惡意剝奪了繼承權，這事你們走到哪里也說不過理去！”

光耀東方當年在全國各地四處“狩獵”商業項目，發展之迅猛讓市場驚嘆，怎么今天就成了為人津津樂道的談資。看客唏噓之余也不禁發問：靈魂人物去世后就爆發了家族內斗，這究竟是誰的錯？

家族企業、同室操戈、“富不過三代”……在商業史上這樣的劇情輪番上演，大概也印證了《紅樓夢》里探春說的這句話：“可知這樣大族人家，……從家里自殺自滅起來，才會一敗涂地！”

誠然，家族企業存在一些弊端，例如權責不明、例如利益分配。北京威諾律師事務所合伙人楊兆全律師指出，我國大多數家族企業的所有權與經營權沒有實現分離，企業決策程序按家族程序進行，權力高度集中在一人手中，家族企業治理的核心也在于如何規避上述問題。

中山大學中國家族企業研究中心宋麗紅等于2012年發表了一篇關于家族企業的論文，對家族企業分家進行研究。這篇論文指出，盡管“家業長青”一直是家族企業永續經營的戰略目標之一，但往往難以避免“合久必分”的局面。當家族成員不斷擴大延續，成員之間在價值觀、經營戰略以及控制權等方面的沖突與日俱增，家族成員“捆綁”在一起的（治理）成本將會越來越高。

而家族企業分家一則可防止家族的破裂，二則可簡化公司治理。更重要的是，分家可使家族內的企業家在獨自領導一家公司后充分發揮其潛力和創業熱情。同時使得那些自主性或才華受限的子孫得以另立門戶或自我創業，從而對整體經濟發展產生正面的、積極的和建設性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