規范缺失的植發生意:患者人均診療費近3萬,錢都燒在了廣告費上
顏值經濟盛行之下,“禿”如其來的植發生意也開始熱了起來。
日前,雍禾醫療向港交所提交了上市申請,如若其成功上市,資本市場即將迎來“植發第一股”。超過70%的毛利率,讓植發也成為一門“暴利”生意;但在其背后,卻是營銷支出掏空了幾乎一半的營收。
植發并非廣大消費者的剛需,也大多是“一錘子買賣”,復購率低,需要靠大量的營銷和廣告投入宣傳獲客。而在看起來火熱的植發市場背后,也潛藏著種種套路。植發生意背后的水,到底有多深?
被資本關注的“頭”等大事
植發生意,“禿”如其來。
現在的年輕人,還沒完全從“脫單”的泥潭中掙脫出來,就發現外界關于“脫發”相關的宣傳已經鋪天蓋地了。本來就苦于“996”的90后年輕人,尤其是年輕程序員們也不得不關注起自己的頭發來,并且被“發際線退后1厘米、顏值下降50分”的話術所困。
脫發人群數量并不算少。根據國家衛健委的調查顯示,2020年,中國脫發的人群超過了2.5億人,其中,脫發的男性有1.63億人,脫發的女性有8860萬人。也就是說,14億人口當中,每10個人就有近2個人是脫發。
但植發成為被熱議的生意,還是近幾年的事。從事過相關業務的超澤告訴AI財經社,2016年時市場上的植發機構也就十幾家,包括雍禾醫療、養生植發、大麥植發等機構,“那時候市場還很小”。
根據公開資料,雍禾醫療在1999年就已經成立,以毛發自體移植手術為主營業務。在2017年9月,雍禾醫療獲得中信產業基金的3億元投資,也是植發領域首次獲得風投的案例。此后,過往沉默了近20年的植發行業,熱度也開始提升。2018年,另一家機構碧蓮盛獲得了華蓋資本的5億元投資。
借著消費升級和顏值經濟的東風,脫發問題逐漸不再只是上一代中老年人群的“剛需”,而是成為了年輕人出于“形象管理”目的所關注的話題。
植發機構們也開始在市場上不斷地加強宣傳,“脫發焦慮”隨之蔓延。但對大多數人而言,比脫發還令人“頭禿”的,是植發昂貴的價格。
超澤自己在植發這件事上,到目前為止也花費了近5萬元。他患有遺傳性脫發,才20歲出頭,他就感覺到自己額角的頭發已經開始脫落了。2015年時,他在央視上看到了一家植發機構的廣告,“能上央視的廣告我覺得肯定比其他機構靠譜”,為此超澤選擇了去該機構植發。植發共分兩次,他先在兩個額角植了2200單位的頭發,花費了1.7萬元;之后,他又做了頭頂加密和發際線下移,種植了3000單位的頭發,花費了近3萬元。
一般植發是按照毛囊單位收費的,一個毛囊單位里有1-4根頭發。90后女孩安琪認為自己的額頭天生較高、發際線靠后,因此她決定嘗試一下現在宣傳比較多的植發。她在某植發機構種植了600多單位頭發,就花費了2萬多元。
高昂的植發費用,不斷增長的脫發人群,讓“頭”頂生意也開始被資本所看好。弗若斯特沙利文報告指出,2020年國內植發醫療服務市場達134億元,并預測未來將以18.9%的速度增長,2030年市場容量可達756億元。國內大大小小的植發機構也在不斷增加,根據天眼查數據顯示,我國目前共有近2.8萬家植發養發相關企業,其中個體工商戶占比為84%。
而植發生意為何能夠如此之“貴”?或許從雍禾醫療的招股書中,可以發現一些端倪。
錢都燒在了“打廣告”上
根據招股書,從2018年到2020年,雍禾醫療的患者人數逐年增長,分別達到3.5萬人、4.3萬人和5.1萬人;每一位患者的平均開支則分別達到了2.6萬元、2.78萬元和2.79萬元。動輒兩三萬元的費用,也讓植發被不少人吐槽“太貴”。
與之相對應,雍禾醫療從2018年至2020年的營收,分別為9.34億、12.2億和16.4億元,相對應的凈利潤為0.54億、0.36億和1.63億元。同期的毛利率分別為75.2%、72.6%、74.6%,但相比之下,凈利率則分別僅為5.78%、2.95%、9.94%。
超過70%的毛利率,讓植發也成為一門“暴利”生意。但雍禾醫療的毛利率和凈利率之間存在差異,則是由于高昂的市場營銷費用。
雍禾醫療在招股書中也表示,除了人力成本和店鋪租金之外,其成本主要是花費在了獲客營銷上。
在2018年,雍禾醫療的銷售及營銷開支為4.64億元,在2020年時已經增長至7.8億元。從2018年-2020年,雍禾醫療的銷售費用在總營收中的占比基本維持在50%左右,這也意味著,其收入的近二分之一都花在了這方面。
雍禾醫療的招股書顯示,近三年以來,其前五大供應商都是廣告和推廣相關的平臺。
而雍禾醫療在同期三年內的研發費用支出,僅為780萬元、890萬元及1180萬元。
其他植發機構的情況也基本類似。一位相關人士對AI財經社透露,在2017年的時候,另一家植發機構碧蓮盛一年的廣告投放費用就達到了8000萬元左右,“成本都花費在了廣告上,此外就是醫生成本。”
值得一提的是,醫美概念相關的大多數企業,諸如愛美客、貝泰妮等,也基本是高毛利率,但是重營銷、輕研發,通過鋪天蓋地的廣告營銷獲取用戶。
此外,植發手術屬于勞動密集型,屬于手工活,工藝比較復雜。超澤表示,一臺手術需要1名醫生和4-5名醫護人員,時間至少需要花費7-8個小時。某醫療機構人員也對此表示認同,他表示,一個手術團隊需要6-8名醫護人員,手術醫生則最少需要5-8年以上的臨床經驗,醫護人員則需要3-5年以上的經驗。
目前,雍禾醫療的市占率為11%,但也只擁有229名醫生和920名護士。按照手術時間計算,一名醫生每天也就最多做兩臺手術。
醫生供給能力不足,也在嚴重限制著植發機構的擴張。而這也意味著,在短期內,植發行業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來壓縮成本。
“脫發”,也并不意味著一定需要植發。
相對而言,植發并不是人們的剛需。植發業在獲得資本青睞前,原本就屬于一門小眾生意。而當“顏值經濟”和脫發焦慮催生了年輕人們的消費傾向時,植發的昂貴費用,也讓不少消費者望而卻步。更何況,植發的復購率也較低,往往是屬于“一錘子買賣”。因此,植發機構需要不斷通過營銷手段獲取新用戶,以維持收入。同時,隨著近年來大量的植發機構涌入,市場競爭加劇,為了搶占市場,植發機構們也不得不花費更高的營銷費用。
因此,盡管有著高毛利率和客單價,但植發生意的凈利率不足的問題仍將繼續,這也很難說是一門真正的“好生意”。
而真正為植發行業的發展帶來阻礙的,還有在“熱鬧”表象下,野蠻生長的亂象。
熱鬧表面下的行業亂象
植發的價格一直都很貴。超澤回憶說,從他在2012年開始接觸植發行業的時候,價格差不多就是現在這樣,而且在價格體系不完善的情況下,大多數植發機構的底價都相差無幾。超澤說,據他了解,如果是微針技術的話,大多植發機構的底價都是7-8元每單位;如果是進口微針技術則價格翻倍,底價在15-20元每單位。“一般市面上的價格,國內微針每單位至少在10元左右,進口微針每單位至少在30元左右。”他說。
無論大小機構,收費都貴,但定價的標準卻并不清晰。一位用戶透露,有的醫生也會“看人給價”,比如確實接受不了高價格的用戶,醫生會按照每單位7元的價格售賣。“一談價格,醫生立馬給到了我七折的價格;此外有時候還有周一打八折、周日打九折的活動,吸引用戶來做植發項目。”
而在植發過程當中,一位相關人士透露,在頭發種植區域的密度和單位上,有時機構也會“偷懶”。也就是說,植發區域最終敲定的是如果是3000單位,實際種植的則是2500單位,“反正少了你也看不出來”。
而在不同的機構之間,技術壁壘也并不明顯。某植發機構的工作人員向AI財經社表示,其使用的是微針和AHT藝術種植,AHT藝術種植技術在確保毛囊種植成功的同時,不損傷原有頭發毛囊,密度也比微針更高。
另一位植發機構的工作人員則表示,微針技術是他們的專利技術,可以直接用微針進行毛發種植,把毛囊裝置在微針器械中,通過器械刺破皮膚,用器械的管壁來保護著毛囊輸送到皮下。此外,還有FUE精細無痕技術,屬于進口,適用于發際線光裸區域的種植。
盡管各大機構的工作人員形容自家技術五花八門,但在超澤看來,國內目前植發技術主要還是微針,不同機構間的差別主要就在于微針的針孔不一樣,有的針孔內壁是0.5-0.6毫米,有的是0.7-0.8毫米,但在基本技術上基本相差無幾。
沒有技術壁壘、純靠營銷推動的植發生意們,只能將力氣花在了宣傳上。一家機構告訴AI財經社,其植發技術甚至可以達到重塑面部輪廓的效果。
但有多位消費者表示,他們所做的植發手術“不靠譜”,失敗幾率不小。超澤表示,植發的成活率改善好的情況下,可以恢復到原生發的50%-70%密度,效果不好只能恢復到40%的密度,頭發看起來還是很稀疏。
花費12萬元植發的王詠,種植了4000多個單位頭發,但他表示,其后期再生頭發和原生頭發卻一起開始脫落了。“我選的還是價格偏貴的、他們告訴我是最好的技術,我以為會長出來,沒想到都掉完了。”
王詠說,她和機構也在手術前簽訂了關于植發存活率的合同。最后盡管植發效果不理想,但機構解釋稱,“這是我自身的問題,不是技術問題。我并沒有得到保障。”
雍禾醫療也因不規范宣傳多次被罰。招股書顯示,2018年,雍禾醫療有七宗不合規事項被處罰。其中北京雍禾美度門診部有限公司被罰款176.7萬。天眼查APP顯示,2020年,北京雍禾植發技術研究院也因廣告宣傳被罰款1萬元。此外,雍禾醫療還存在著多項醫療服務合同糾紛。
對用戶來說,植發往往是“一錘子買賣”,不同的植發機構為了獲客,也費盡心機。
90后互聯網工作者小楊告訴AI財經社,他因為自己天生發際線較高,在不同的社交平臺上咨詢了有植發經驗的網友,并將聯系方式留給了一位網友。沒想到,他開始不斷接到各種植發機構,以及自稱植發行業測評博主的電話,其中一名自稱為某機構的工作人員表示,“你的信息被中介推送給了我們”。
這仍是一個缺乏監管和統一的行業規范、魚龍混雜的市場。
與此同時,植發市場還仍然處于教育階段。雍禾醫療在沖刺上市的同時,靠廣告營銷拉動營收的方式,又能為它帶來持續多久的推動力?
(注:應受訪者要求,超澤、王詠、安琪、小楊均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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