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寨“工廠”易尚：致力于山寨各種網紅餐飲

山寨鮑師傅產品包裝袋。攝影：趙曉娟

記者：趙曉娟 編輯：牙韓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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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色招牌上，紅色字體的“鮑師傅糕點”店鋪比起旁邊的味多美烘焙店更引人注目，這家位于北京西大望路沿街的店鋪窗口還飄出了肉松香味。這是鮑師傅最經典的產品之一，不過這家店鋪并不是真正的鮑師傅。

3月13日，界面新聞記者向窗口內的店員詢問是否加盟店，最初店員堅稱該店為直營店，后又告訴界面新聞，鮑師傅早已不接受加盟。對于該店是否是早期山寨加盟店的質疑，店員閉口不言，但店內商品名字如奶香提子酥、肉松小貝等，均為鮑師傅的經典產品，就連商品的購物袋上仍然列了鮑師傅在北京的分店名字和電話。在界面新聞停留的十多分鐘，該店時不時有顧客從窗口購買糕點。

店內工作人員如此小心謹慎，是因為“鮑師傅糕點”這幾個字的招牌讓其心虛。實際上，這家店在點評網站和外賣平臺上的名字是“鮑記糕點”，因為真正的鮑師傅通過法律維權獲得勝訴之后，山寨鮑師傅的加盟店要么更名，要么閉店。

鮑師傅山寨店。攝影：趙曉娟

過去一年，操控山寨鮑師傅背后的公司早已浮出水面——北京易尚餐飲管理有限公司。

但這家神秘的公司并不好尋找，界面新聞按工商信息上的注冊地址實地探訪得知，位于北京豐臺菜戶營58號1102的地址并不是其辦公地址，只是注冊地址。

易尚公司的套路很明確，對一些具有初步知名度或者網紅潛質的餐飲類、烘焙類品牌進行注冊，例如圍繞鮑師傅品牌，該公司申請了鮑才勝、鮑師傅、鮑家、鮑小貝等商標注冊，“廣撒網”后部分注冊可以獲得商標授權，同時加大研發產品，隨之展開加盟。易尚甚至連電視劇“花間提壺方大廚”都嘗試了商標注冊。

除了鮑師傅商標，易尚餐飲在2017年還對樂樂茶、金拱門、臟臟包、原麥豐收、爸爸帶甜心等一系列商標和圖形申請注冊，目前注冊詳情中顯示商標無效或等待實質審查。

對于已有商標，易尚餐飲還通過轉讓方式獲得，在其與鮑師傅商標持有人北京鮑才勝餐飲管理公司的多起訴訟案件中，提及一個具有爭議的17899096號注冊商標（鮑海兵頭像圖），就是易尚餐飲從自然人鮑海兵處購買，2017年獲得轉讓通過。

易尚餐飲此前擁有的17899096號注冊商標

此后，易尚也是以17899096號注冊商標為經營資源通過授權加盟方式授權他人經營鮑師傅糕點店，并聲明其為“鮑師傅”品牌全國唯一運營總部。

盡管2018年10月8日，國家知識產權局商標評審委員會下發裁定書，北京易尚餐飲管理有限公司第17899060號“鮑師傅Bao Shi Fu及圖”商標被裁定無效，易尚餐飲的加盟店發展并未停止。在由易尚餐飲認證的微博“鮑師傅餐廳”置頂的信息中，截至2019年6月，宣稱擁有鮑師傅的商標和頭像權，易尚餐飲發展的鮑師傅加盟店已經多達550家。

2019年3月，北京鮑才勝餐飲管理公司在品牌維權訴訟案件中獲勝，涉及南京、蘇州、北京的有7起訴訟中均判定被告商標侵權，隨后，鮑師傅公司與大眾美團平臺合作，對山寨鮑師傅門店數據進行了下架、清除處理。

2019年7月，易尚餐飲的微博停更。鮑才勝的維權持續進行，截至2019年12月，鮑才勝公司對北京易尚加盟店進行證據保全的有162家，立案147家，現判決和調解結案的已達61家，鮑才勝公司全部勝訴，全部由被告停止侵權并賠償損失。

這其中，加盟時間短、尚未度過虧損期的加盟者變為受害者，且處于無處維權的境地。

3月13日，界面新聞在北京西四環附近走訪中看到，一家山寨鮑師傅門店使用了已被裁定侵權的鮑師傅頭像，該店所屬的豐合眾恒（北京）商貿有限公司電話無人接聽。

易尚餐飲發展的鮑師傅加盟店。攝影：趙曉娟

山寨鮑師傅總算告一段落，但這類操作并未停止。

另一家與易尚餐飲操作套路相似的公司——北京甲東餐飲有限公司（下稱“甲東餐飲”）也正在大力發展另一個小網紅品牌的加盟。

頗為巧合的是，甲東餐飲與易尚餐飲有諸多關聯之處，除了這兩家公司使用了同樣的注冊地址和電話外，他們都注冊了原麥豐秋、甜心爸爸、栗記、鮑師傅等餐飲品牌。

易尚餐飲與甲東餐飲均對“原麥豐秋”、“仙豆糕”等商標進行注冊

界面新聞按注冊信息電話致電易尚餐飲，接聽者稱，目前因疫情易尚處于暫停狀態，甲東餐飲公司是其朋友開設，問及鮑師傅，該人員以自己已離職為由掛掉電話。

甲東餐飲目前發展加盟的栗記仙豆糕與山寨版鮑師傅初期套路類似——于2017年10月獲取栗記、栗記仙豆糕兩個商標權，2019年3月參加廣州特許連鎖加盟展、5月參加上海國際連鎖加盟展，開始吸收加盟者，2019年5月，加盟店在山東棗莊、臨沂市臨沭縣開業。

甲東餐飲對栗記、栗記仙豆糕進行的商標注冊

甲東餐飲的栗記糕點。

王玉、栗璐燕的栗記麥香坊，早期的栗記麥香坊尚未獲取商標時，曾短期借用其朋友“草之樓”的商標。圖片受訪者提供

此時，2016年自北京南鑼鼓巷火起來的栗記仙豆糕創始人之一的王玉正因商標權一籌莫展。

王玉在接受界面新聞的采訪中表示，他和妻子栗璐燕2015年從鞍山來北京創業，以栗璐燕的姓氏開設了“栗記”麥香坊仙豆糕門店。曾經在南四環大紅門開店受挫后，調整至鼓樓東大街附近的南鑼鼓巷開店，直到2016年底才小有名氣，到2017年已經成為南鑼知名網紅美食了。

此前并無知識產權意識的王玉夫婦，到2017年底才開始找注冊代理公司對“栗記”進行注冊，結果被代理公司告知，栗記和仙豆糕均無法注冊。隨后他們委托朋友注冊了“栗記麥香坊”品牌，再將該品牌轉讓至自己公司，栗記麥香坊未獲取注冊之前，他們曾借用朋友的“草之樓”商標短暫使用過。

界面新聞查閱注冊號26884474的栗記商標發現，甲東餐飲在2017年10月開始申請，并于2019年1月獲得核準，該商標屬于第30類，包含面包、糕點、包子、餡餅等子類。

這意味著，王玉、栗璐燕的栗記無法再使用“栗記”字形和字體，他們用店鋪品牌“栗記麥香坊”來發展加盟店。由于栗記麥香坊知名度更高、加盟費少（低線城市4萬元），栗記麥香坊已經在全國吸引了將近100個加盟者，并在部分區域進行區域授權，加盟者可以來北京總店學習。

從甲東餐飲的“栗記仙豆糕”和王玉的“栗記麥香坊仙豆糕”對照看，二者中的栗記字體類似，產品高度相似。但王玉坦承，餐飲行業的抄襲和模仿數不勝數，就連自己過去的徒弟也在全國以栗記仙豆糕名義招商加盟。他想過像鮑師傅那樣通過法律訴訟途徑維權，但這一歷程必定艱難曲折，所以訴訟的計劃還未被他提上日程。

北京律眾律師事務所副主任吳萌向界面新聞分析，如果惡意注冊者提前搶注，善意提前使用者可以向商標登記部門提出異議，表明自己是“使用在先”（比如開店時間、店鋪數量、實際使用商標的照片、印刷資料），同時提供對方惡意注冊的證據（比如對方多次注冊他人已使用商標，并且沒有任何實際使用這些商標的證據）。

“目前中國的商標法律對于惡意注冊商標者是有對應措施的，那些已經使用了商標并具有一定知名度但沒有注冊，卻被別人惡意搶注的情況，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得到法律保護?！眳敲日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