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拍《水滸傳》,背后是奈飛的焦慮與迷失
11月13日,奈飛(Netflix)宣稱將會把《水滸傳》改編成電影,由日本導演佐藤信介執(zhí)導,美國人MattSand擔任編劇,定位為“未來主義版動作冒險傳奇大片”,消息一出,網友瞬間炸鍋。
三聯(lián)生活周刊對“是否看好奈飛拍攝《水滸傳》”問題進行了投票,6.3萬國人投下了“不看好”選項,唯有一萬多人表示支持。翻拍《水滸傳》,幾乎是必然被罵的一件事。為什么還要堅持做?
奈飛拍《水滸傳》意在中國市場還是日本市場?它背后的邏輯是什么?在內容自制路上一騎絕塵的奈飛,為什么被好萊塢圍剿,被華爾街拋棄?迷失的奈飛究竟問題何在?
名著翻拍:被罵并快樂著
最近比較火熱的翻拍作品,當屬迪士尼壓重注的作品《花木蘭》。電影制作成本加上宣傳費用,前后約3億美元。在女神劉亦菲的加持下,這部電影讓無數(shù)觀眾翹首盼望。9月上映后,電影卻迎來口碑的光速崩塌,從故事到服飾、臺詞等都被吐槽,豆瓣評分迅速跌落至5分。
文化差異之下,經典名著的翻拍經常讓人啼笑皆非,甚至給觀眾留下深深的心理傷害。美國人翻拍的《西游記》——《The Monkey King》,觀音不但衣著暴露、穿超短裙、戴著印度頭飾、喝著馬丁尼,還與唐僧談了一場奮不顧身的愛情。這種不倫不類的裝扮,與觀音在中國人心中的圣潔形象極度不符,讓中國觀眾崩潰不已。
細數(shù)過往,對中國傳統(tǒng)名著翻拍,幾乎沒有得到過太多好評。但導演們?yōu)槭裁磳Ψ臉反瞬黄#?/strong>
經典翻拍雖然有很大的文化難度,但卻是一門好生意。在“內容為王”的當下,劇本是劇作成功的關鍵,經典劇作具有較高的知名度、美譽度,成功率顯然更高。此次奈飛對《水滸傳》的類型化創(chuàng)作,也很好地迎合了類型觀眾的胃口,用好萊塢的工業(yè)化制作經驗進一步提升了故事成功的可能性。
而且經典的背后還有一批鐵桿粉絲。翻拍就可借機造勢,在拍攝之前制造話題吸引注意力及資源。開播時,原有觀眾群會懷著好奇和比較心理去審視翻拍版本,縱使吐槽和惡評如潮,也難以阻擋收視率的提升。張紀中翻拍金庸的六部經典武俠劇,雖然被淹沒在觀眾的“口誅筆伐”中,但也為其輕松賺得過億的經濟收入。“縱使千夫所指,也好過無人問津”,這是制片準則。
1998年,四大名著被全部翻拍成電視劇。隨后隨著技術和觀眾審美趣味和文化需求的變化,2000年之后,影視機構基于上述原因對四大名著進行了翻拍。2010年,四大名著先后被拍成新版的大型電視劇。2011年,廣電總局緊急叫停了四大名著的翻拍,此后再沒有新版的四大名著出現(xiàn)。十年沒有新作,這部《水滸傳》很有可能會被用戶拿來“罵一罵”的。
而且新冠疫情之后,由于電影及其它線下娛樂繼續(xù)停擺,越來越多的好萊塢明星、導演、編劇開始將目光投向劇集世界,優(yōu)質內容正在向流媒體世界傾斜。觀眾對劇集的期待會進一步提升。
但翻拍《水滸傳》并非易事。《水滸傳》的人物混雜不容易表現(xiàn),1986年《西游記》開啟了四大名著翻拍的征程,直到1998年央視才將《水滸傳》搬上熒幕,四大名著的電視劇版才算湊齊了。《水滸傳》108好漢巨大的人物圖譜,為故事和文化背景的呈現(xiàn)增加了巨大的難度。美國編劇和日本導演,以及其“未來主義版動作冒險傳奇大片”的定位中,就可以嗅到其文化斷裂隱患。
最近奈飛改編自印度作家維克拉姆·塞斯同名小說的網劇《如意郎君》,10月底在奈飛上全球播出。因為印度教穆斯林情侶在寺廟接吻,奈飛兩名高管被印度警方逮捕。未來《水滸傳》會如何惹怒中國觀眾我們還不得知。
奈飛舞《水滸》,意在誰?
2012年,奈飛用1億美元拍下原著版權,換來了成名之作《紙牌屋》。《紙牌屋》第一季播出后,奈飛的全球付費用戶同比增長36.5%,達到4143萬。截至第二季播出前,奈飛的股價翻了1.5倍。嘗到甜頭之后,奈飛乘勝追擊,繼續(xù)輸出大量優(yōu)質原創(chuàng)內容。2012-2019年,奈飛每年的自制內容數(shù)量以及時長出現(xiàn)明顯提升。
自制劇集不斷提升的目的,自然是受眾市場的需求。作為中國經典名著,奈飛此次翻拍《水滸傳》其中國市場的意圖是非常明顯的。
早在2015年,奈飛就在尋找漢語服務人員,希望以獨立流媒體服務平臺的形式進入中國市場。但因中國法律不允許外國公司在境內經營媒體企業(yè),同時中國的電視劇電影沒有分級制度,奈飛大尺度的劇情難以通過嚴格的內容審查等因素,所以奈飛沒辦法進入中國。
但奈飛并沒有放棄。80、90年代,威亞康姆等媒體集團通過跟中國電視臺合作的方式成功實現(xiàn)了市場滲透。2017年4月,奈飛也想借此思路,與愛奇藝達成在劇集、動漫、紀錄片、真人秀等領域的內容授權合作,同時《黑鏡》《怪奇物語》等原創(chuàng)內容授權給愛奇藝,希望實現(xiàn)雙平臺中美同步更新。不過后來因為沒有通過廣電總局等有關部門的認可,此事就不了了之。
奈飛并不死心,從中國購買了大量的影視劇版權。2018年開始,奈飛加大力度收購中國優(yōu)質影視作品,包括優(yōu)酷的《白夜追兇》、劉若英導演的《后來的我們》、韓延導演的《動物世界》等。2019年2月,奈飛獲得《流浪地球》除中國內地外的全球流媒體播放權,并稱會把《流浪地球》翻譯成28種語言,面向全球190個國家地區(qū)的觀眾播放。
今年5月11日,奈飛宣布了自己的中國戰(zhàn)略,但不包括在中國推出其流媒體視頻服務。因此,在翻拍《水滸傳》前不久,奈飛曾宣布將和中國《三體》的版權方一起開發(fā),制作多季英語版劇集。該劇將由最近大火劇集《權力的游戲》主創(chuàng)打造,由劉慈欣和英文翻譯劉宇昆擔任制作顧問,引起中國網友的無限期待。
隨后,《水滸傳》翻拍的提出自然水到渠成。奈飛稱自己目標是為中國境外以百萬計算的華語觀眾制作節(jié)目。不過眼尖的網友發(fā)現(xiàn)了,雖然是中國的名著但用的是日本導演。讓一個日本導演來拍,必然不討好中國用戶。日本的文化和中國的文化雖然都深受儒家文化影響,但其實非常不同。
日本島國的地理特性以及自然資源的相對匱乏,讓日本民族長期處于一種患得患失的不安之中,加之儒家文化的浸淫,讓他們形成生性好斗又謙遜有禮、自私又團結、保守又開放的民族性格和文化特征。對于中國儒教文化的吸收,導致了日本和中國文化的親近性。日本電視臺先后拍攝過五部《西游記》。2006年,由富士電視臺翻拍版本還獲得了超高的收視率。不同文化影響下,日本的《西游記》雖然形式上仍然是師徒4人西天取經,但是故事的內容卻已經被改得面目全非。日本版的《西游記》非常注重搞笑,是輕松中帶點荒誕的日式娛樂片。
而且網友們還把這位日本導演的過往影片挖了出來,在豆瓣上,這位導演的作品評分大都在及格線掙扎。這個導演顯然不得中國用戶的心,由此來看,奈飛的主要意圖并非中國市場。
從奈飛公布的第三季度財報來看,奈飛在美國、加拿大、拉丁美洲市場已逐漸趨于飽和,增長率幾乎已經停滯。歐洲、中東和非洲的基數(shù)較大,增長率尚可。而亞太地區(qū)不但增長迅猛,而且基數(shù)較小。亞太三季度付費會員增長是奈飛付費會員增長的最大貢獻者(占第三季度全球付費凈增人數(shù)的46%),且收入增長最大,同比增長66%。
奈飛一直奉行“內容主義”,重金砸內容來保持用戶增量,而這一效果可謂是立竿見影。綜上分析,奈飛的《水滸傳》翻拍可謂一石二鳥。但在內容原創(chuàng)的賽道上一路狂奔的奈飛,卻沒有注意到或許自己跑錯了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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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長痛癥:惹了好萊塢,輸了華爾街
作為流媒體龍頭,過去十年奈飛獲得了華爾街的青睞。奈飛與Facebook、蘋果、亞馬遜、谷歌一起被合稱為FAANG,2013-2018年,F(xiàn)AANG是華爾街最受歡迎的上市公司。作為媒體市場的新物種,奈飛的市盈率相當于迪士尼、福克斯、康卡斯特的20倍上下,曾經高達265倍的市盈率被認為是“高破天際”。
過去十年,奈飛上漲超過30倍;過去五年,奈飛上漲超過3.5倍;然而近一兩年奈飛的疲態(tài)逐漸凸顯。近期,高盛重新將美股五大科技股定義為FAAMG,奈飛的位置被微軟取代。而昔日比肩的小伙伴奈飛已經不能望其項背:蘋果市值相當于8個奈飛,亞馬遜市值相當于7.5個奈飛,谷歌市值相當于5個奈飛,F(xiàn)acebook市值相當于3個奈飛。簡而言之,奈飛遭遇了市值天花板困境。
亞馬遜、迪士尼等巨頭對奈飛的擠壓,甚至釜底抽薪,讓奈飛處境艱難。亞馬遜、迪士尼們的沖擊,不是簡單地競品與競品的對抗,而是生態(tài)帝國與業(yè)務之間的對抗。人們看慣了全能型選手,見識了太多大而全的公司。從今天的新五巨頭,到中國BAT,都是單個領域做到單項冠軍后,通過投資、并購、重組縱向和橫向全面擴張,最終成為巨無霸型的企業(yè)。奈飛縱有行業(yè)龍頭的地位,但終歸敵不過巨頭的體量。
“百億美元市值可以靠故事,千億美元市值還要拼業(yè)績,萬億美元市值需要統(tǒng)治力匹配,萬億以上美元市值則需要無限的想象空間。”奈飛在美股市場一直是低盈利撐起高市值的“神奇存在”,因為比起盈利水平,投資人更看重的是其增長空間,所以用戶及收入增長情況對奈飛來說至關重要。
但從奈飛逐漸放緩的增速來看,它的想象力越來越弱了。雖然表面來看奈飛的營收、利潤、用戶規(guī)模都在增長,但奈飛如今的舉措在不斷表明奈飛已經失去了昔日的創(chuàng)新性和開拓精神,已經開始在發(fā)展中為自己畫地為牢。
首先,奈飛在不斷加大自己的內容投入力度,居高不下的內容投入,帶來了奈飛非常困窘的財務狀況,經營活動現(xiàn)金流持續(xù)為負。為了維持好看的財務數(shù)據(jù),拍片大筆的現(xiàn)金流出,在奈飛的利潤表中并不計入當期費用,而是在殺青之后計入內容資產,然后再每年進行攤薄。所以盈利的奈飛,僅僅是用財務技巧編織了盈利幻像,實則在一定程度上透支了未來。最近兩年,該模式的質疑聲越來越大。
其次,為了改變窘迫的財務狀況,奈飛“挾天子以令諸侯”,開始在內容的加持下展開漲價。奈飛2011年進行了第一次漲價,漲幅高達60%,80萬用戶離奈飛而去。此后,奈飛轉變了策略開始了潤物細無聲的漲價原則。每次10%左右的漲價幅度雖然會導致一定的用戶流失,但總體來說還是會帶來更高的營收數(shù)字。財報發(fā)出之前,發(fā)出漲價的信號,總會帶來股價的增長,這已經是奈飛的慣用手法了。所以今年10月底奈飛再次提出要提高美國會費價格的時候,用戶并不吃驚。奈飛對于提價已經駕輕就熟,本次漲價是其自成立以來,在全球范圍內的第六次提價。
奈飛的漲價對用戶數(shù)量的傷害是毋庸置疑的。雖然疫情期間奈飛的用戶數(shù)得到了爆發(fā)性的增長,但隨著疫情進入常態(tài)化,被透支的業(yè)績開始回歸現(xiàn)實,三季度來看,用戶增速開始放緩。截至9月30日,奈飛最新全球流媒體服務付費訂閱用戶為1.9515億人,較上年同期的1.5833億人增長23.3%;凈增220萬人,低于上年同期的凈增677萬人。付費會員增速放緩的同時,奈飛每位付費會員產生的月平均收入(ARPU)的增速卻不明顯,甚至在一些國家和地區(qū)出現(xiàn)了同比負增長的情況,說明當?shù)赜嗛営脩舾顿M意愿在下降。面對這種情況,奈飛通過取消免費等策略進行苦苦掙扎,但越是如此,奈飛離華爾街越遠了。
用戶數(shù)量的增長放緩,對業(yè)績的影響雖然不大,但對想象力的影響,非常大。
所以,有些人說奈飛“拿下了好萊塢,失去了華爾街”。但其實奈飛并非真的拿下了好萊塢。和好萊塢大佬們在內容上的硬碰硬,讓奈飛成了眾矢之的。幾年前奈飛被釜底抽薪就源于其顛覆性的力量,而后對電影發(fā)行的革命,讓奈飛幾乎得罪了全部傳統(tǒng)巨頭,惹來眾人圍堵。將自己化身好萊塢plus的奈飛,忘了自己是個科技平臺型公司的本分。
《紙牌屋》的成功是基于數(shù)據(jù)的運算,奈飛的無可替代是其基于用戶數(shù)據(jù)學習的智能推薦。奈飛革命好萊塢的底氣不在于其內容制作能力,而在于其對海量用戶數(shù)據(jù)分析和運用的能力為產業(yè)帶來的革命。它會用自己獨特的算法計算出影片最多有可能吸引多少觀眾,應該采用什么樣的編排發(fā)行方式,讓盲猜變成了有據(jù)可依。逐漸加大自制內容占比的奈飛在逐漸將自己變身新的內容制作者,但這種模式跟此前其取消DVD租賃業(yè)務,轉戰(zhàn)流媒體渠道來比,顯得非常缺乏新意。
堅持不加廣告的模式,讓奈飛只能不斷地上調會員費。對比傳統(tǒng)媒體巨頭們多樣的變現(xiàn)渠道,奈飛的業(yè)務和盈利模式的確比較單薄。對比之下,亞馬遜的媒體嘗試更聰明。購物平臺的支撐暫且不說,生態(tài)化的能力也拋開一邊,就其收購《華盛頓郵報》之后,對其進行數(shù)字化改造,并以此為樣本,為媒體提供一體化解決方案。在云業(yè)務的帶動下賺得盆滿缽滿,就足以帶來巨大的想象空間。連奈飛也將自己的云服務放在了亞馬遜上。
除了拍片子,惹怒傳統(tǒng)好萊塢巨頭之外,這個毛頭小子似乎沒了新的想象力,從而失去了華爾街的寵愛。亞太市場的增量消耗殆盡,奈飛還用什么維系市場的期待?未來當大企業(yè)坐享平臺價值,做內容與其它業(yè)務的多種互動的時候,奈飛的單薄會更加明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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