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團外賣“血案”背后：和時間賽跑 難以平衡的買賣

文|濁雨

來源|博望財經

今晚是平安夜，但距北京千里之外的武漢卻在兩天前發生了一起廣受大眾關注的命案。這個夜晚注定有兩個家庭不太平。

01

一條人命

“傷人了！”一聲尖叫劃破了武漢佰港城商場原有的歡快氛圍。

正在商場二樓一家店鋪的收銀員聽到這聲尖叫，抬頭望向了旁邊的名創優品。只見好幾個客人驚慌失措的往外跑，接著一個身穿黃色外套、戴著頭盔的男子在門口踱步，而門內的血泊之中躺著一個人。

這名男子手里拿著匕首，雙臂的衣服上已被血跡染紅，環顧四周警告著路人不要靠近他。走到店鋪門口的貨架處，像是逛街累了的游客伸了個懶腰，轉而靠坐在貨架上抽起了煙。而這個看似悠閑的男人，剛剛殺了個人。

12月22日下午2時許，洪山公安接到群眾報警稱南湖佰港城有人持刀傷人。派出所、警務站民警迅速趕到現場，與安保力量合力將行兇嫌疑人控制，但受傷男子卻早已沒了生命體征。經查，受害人系佰港城員工，嫌疑人為外賣配送員陳某（男，32歲）。目前案件正在進一步審理當中。

因為嫌疑人身著服裝明顯帶有美團外賣的字樣，事件突發后迅速在網上發酵，一時間媒體爭先報道，猜測論斷此起彼伏。12月23日，美團外賣官方發布微博聲明稱，此次悲劇的起因是由于該配送員到超市取貨發生的口角沖突升級所致，而并非網上所猜測的“差評”釀成。

這次沖動的代價是一條鮮活的人命，和兩個瀕臨破碎的家庭。而從視頻中可以看出，嫌疑人殺人之后的一系列動作都可以用囂張、藐視人命來形容。但當時的他是真的不后悔，還是強裝鎮定。如果不后悔，為什么又在警察來了之后想要跳樓自殺？是想一死了之，還是不敢面對受害者的家人，只有他自己知道。

事件發酵后，幾乎所有人都把視線聚焦在了外賣配送人員的壓力和平臺機制上，那么到底是多大的壓力能讓一個人沖動走到殺人地步，而這次的慘劇是否只是個偶然性事件？

02

和時間賽跑的人

“來新訂單啦！來新訂單拉！來新訂單啦！”

電梯里一個裹得嚴嚴實實的外賣小哥的手機連續響起了三聲語音提醒，手里拎著四份飯的他望著走一層停一層的電梯，嘴里吐出了個“草”字。說完看向對面那個穿著不一樣顏色衣服的同行，對面那小哥搖頭苦笑道：“跟特么催命鈴似的。”電梯門尚未開完，兩個人就飛也似地鉆了出去。

“記不記得小學時咱們學過一篇課文叫《和時間賽跑》，我現在就是這樣，每天都在和時間賽跑。”阿來這樣形容著自己的工作。一年前，阿來來北漂，干的第一份工作就是外賣配送員，門檻低、干得多掙得多，對于沒有一技之長的阿來來說再適合不過。

“入職第一天還沒掙到錢，我先交了200塊保險錢，當時心說騎車送個餐能有啥風險，慢點騎不就得了，后來才知道，我們有時候就是在玩命啊！”阿來今年25歲，入行一年多的他雖然年輕但卻能吃苦，剛入職那幾個月沒日沒夜的跑，每天工作都要12小時左右。

“那時候我工資到手能有9千多，一想到每個月掙得比一般白領還多，就有使不完的勁兒。”阿來回憶起當時的風光有些眉飛色舞，可笑容剛露出不久他的眉頭馬上又緊鎖起來。

阿來入行不算長，但外賣老哥們走過的坑他基本都經歷了個遍：爬過20幾樓的高層，丟過電動車和外賣，刮過路人也被車撞過。但最讓他感到委屈的多半來自于用戶的不理解，當然還有那嚴重的懲罰。

阿來印象最深刻的是去年7月的一次經歷。那天北京的雨下得格外大，好多地鐵站門口都堵了，晚上9點多阿來準備接完最后一單就回家了。訂單上顯示商家和用戶離得不遠都在立水橋附近，大概有個15分鐘的路程，但當時那邊的路況太差了，電動車被水一泡直接不動了，阿來只能把電動車往路邊一鎖，跑著去送餐。

“等我渾身濕透的把餐送到門口，人家門都沒開就直接取消訂單了，這就意味著前面的五單全白跑了。當時出門我就在雨中邊哭邊罵，就著鼻涕眼淚把那盒外賣吃了。”阿來聲音有些顫抖，“當時我就告訴自己，在北京混好了，再也不干這跑腿的事兒了。”

現在阿來依然干著老本行，但他最初將外賣交到用戶手上時的笑臉卻已經消失不見。

03

一個難以平衡的買賣

和阿來一樣笑容逐漸消失的外賣小哥們越來越多，因為面對著平臺嚴苛的懲罰機制，他們實在笑不出來。

早在2016年美團外賣開始區分專送和快送業務。專送是自營軍，采用派單模式；快送是眾包模式，最早采用搶單模式，但2018年也開始試水派單模式。目前打開美團外賣的騎手招募通道依然能看到，其意向工作類型分為眾包騎手和專送騎手，眾包騎手可以自己決定配送時間和是否接單，但專送騎手就要遵循各地加盟商配送站點的時間來安排。

而對于專送騎手來說，派單模式意味著不論什么單子他們都得無條件接受。阿來半開玩笑的說：“有時候就像電話轟炸一樣，單子根本沒停過。”很明顯，智能派單模式并不如聽上去那么智能。

這單還沒跑完下一單已經快要超時，對于外賣小哥來說，一聲聲催單提示就像一個個定時炸彈，時間一過，今天的收入可能就會被炸沒。“一個差評扣10-100元，距離客戶500米提前點送達扣100-500元，客戶電話投訴罰款500元，我巔峰時期一天也掙不了500塊。”阿來嘆氣道。

當下，采用派單模式的即時配送平臺并非只有美團一家，而整個配送人員群體無疑是配送流程中最為重要的一環，但卻是服務環節處于弱勢的一方。

外賣平臺肯定是要遵循著顧客至上理念的，但在這一理念的影響下，平臺的評價機制和獎罰機制的漏洞也越發被放大。對于用戶而言，平臺高壓的懲罰機制必然會讓用戶更放心叫外賣，但卻無形之中加大了用戶與配送人員和商家之間的沖突風險。這樣的顧客至上理念很明顯存在隱患。

隨著即時配送服務需求的日益增長，對于平臺而言，如何平衡用戶、商家和配送人員的利益越發受到考驗。而這次出現的血案看似只是一個偶然性事件，但以往配送人員和商家、用戶發生的沖突卻不在少數，如果平臺依然選擇視而不見，矛盾不斷積累下，慘劇難免會再次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