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元VC，從“紅酒+德撲”，變為“茅臺+摜蛋”

2023年，投資人們混的屬實不太好。

今年以來，募資、投退陷入雙難的境地，VC機構的投資收益也在瘋狂降低。在此背景下，投資人們接連遭遇降薪、裁員、差旅費標準下降……曾經光鮮亮麗的成功人士現在成為岌岌可危的隨時下崗人群。誰也不知道下一個被炒魷魚的是不是自己。

于是，越來越多的投資人們開始了重新投簡歷找工作或者開發副業。像有一些對自媒體玩的特別轉的投資人已經慢慢在向網紅的道路上轉變，通過賣課賺到了當投資人久久賺不到的巨款。但還有一部分堅持在投資圈里奮斗的戰士，在為了自己的年終獎金而奔走忙碌。

臨近年底，大部分投資人都把精力放到了募資上去，他們奔走在全國各地城市，哪里有錢就去哪里。而打摜蛋成了投資人討好老板尋求募資的手段之一。

“如果今年，你都沒有跟老板們打過幾局摜蛋，那你真應該好好反思自己是不是一個合格的投資人。”北京某投資機構工作人員張偉向我們表示。今年以來，摜蛋突然在投資圈里爆火，逐漸取代了德州成為找LP組局最好的幫手。在眼下的投資圈里，打摜蛋這種娛樂活動甚至成為了工作的一部分，張偉所在的投資機構還曾專門組織過員工的摜蛋教學活動。

經歷了一整年辛苦的工作，到年底的大老板們對輕松娛樂的活動很是向往。此時也成為了投資人組局摜蛋的黃金時刻。

01VC圈忙于打摜蛋募資

今年以來，券商、公募、銀行、創投圈，都在關注同一個熱點，那就是摜蛋。

之前同樣在金融圈爆火的紙牌游戲德州撲克是從華爾街引進的舶來品，而新秀摜蛋起源于蘇北，流行于江淮地區，是正經的國產的紙牌游戲。并且，從趨勢上來看，摜蛋在金融圈的火熱隱隱有超過德州撲克的機會。

“前幾天去中西部地區出差時，發現LP們對于吃飯喝酒的熱情下降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打摜蛋。”華東地區一機構的募資合伙人昭陽表示。“原來，跟LP組飯局，敬酒、聊天、奉承，一系列操作下來也未必所有人都會買賬。現在呢？大老板們巴不得飯局速度結束回酒店摜蛋。”

同是華東地區某投資機構的一位IR米彩也表示，早在兩三年前就知道摜蛋這種游戲，但當時還沒有特別關注。直到今年，摜蛋的爆火風突然刮了起來，機構專門組織了摜蛋學習活動。今年年底，米彩和她的團隊組織了去江浙地區募資。出發前，特意在團隊內部模擬訓練摜蛋，以備不時之需。

不僅是機構的打工人們，像華創資本創始合伙人熊偉銘這樣的重量級人物也在沉迷摜蛋。此前在面對媒體采訪時，他告訴編輯，頭天剛剛打了5個小時摜蛋。

像昭陽和米彩這種年底出差去組局摜蛋的投資者們比比皆是。打摜蛋的時候，那種更加輕松，互動性更高的過程十分適合去套話。這也是為什么投資人們喜歡通過組局摜蛋去完成募資要求的原因之一。

摜蛋已經成為投資人完成募資的必要入場門票，在募資的社交場合中一般配置是一兩位LP，一個第三方，外加投資人組成。投資人在此牌桌上要當好一個牌搭子的角色，讓老板玩舒服了是關鍵。

由于摜蛋是需要組隊的游戲，當投資人與LP一隊時要通過手里的牌和已經出掉的牌，大致估算隊友可能有些什么牌、要些什么牌，以便能互相幫襯、盡早配合LP把剩下的牌出完。以此彰顯自己高超摜蛋水平的同時，也讓LP感受贏了的喜悅。“既要謀定而后動，又要在變化無常中抓準時機。十分符合當今投行人士的工作風格，這也導致有些LP對于摜蛋技術高超的投資人親切無比。”張偉向我們透露。

而當投資人與LP在摜蛋中處在對立面時候，則是對投資人情商和技術的雙重考驗。又要適當防水讓LP贏，過程又不能太生硬讓LP發現端倪。如何“體面”的輸給LP已經成為很多投資機構中特有的教學了。“從老板打出的每一張牌中，要盡力去猜測他還可能有什么牌，有什么能管上你的牌，然后“藝術”地放牌讓老板管，結合時不時的兩句吹捧，那你組的這個牌局就可以算成功了。這是一種維系關系、向上溝通的技術。”

摜蛋講究合作精神，考驗大家的配合能力，投資人的作用不只是幫助團隊取得勝利，更重要的是要會給局中的核心人物打好下手。LP們打牌打的舒服了，后續的匹配信息和撮合交易可以變得更輕松一些。

02不愿意跳槽的投資人們爆發求生欲

值得一提的是，對于投資圈的此現象也有人提出了反對意見。不久前，北京某美元基金合伙人李達發了條微博，義正言辭與摜蛋劃清界限，表示“為了募資摜蛋”只是段子，看著樂一下就好，千萬別當真，募資是件嚴肅的事，要踏實走流程。最后李達更是表示與摜蛋劃清界限，不會靠陪人打摜蛋去吸引募資。語言中滿是“嫌棄”二字。

李達還在微博中進一步提到，市場是變化發展的，那些募不到錢的最終自然淘汰自然消失，對整個投資行業良性循環發展也是件大好事。

或許其他的一些頭部機構的投資人和李達抱有一樣的想法。因為，今年投資行情變冷對他們的影響會小很多。但對于那些普通機構的投資人來說，凜冬的到來讓他們放下了夢想和架子。這座大樓正在慢慢倒塌，樓里的人們在辛苦地生存著。

從2016年至2023年，風險投資行業中新成立機構數量從2016年498家，2017年284家，逐年下滑。根據融中研究統計，2023年前三季度，中國私募股權市場共計備案通過了5689只基金，同比下降12.22%。其中，私募股權投資基金為1982只，同比下降21.44%;創業投資基金為3707只，數量占比為65.16%，同比下降6.34%。

投資市場遭遇凜冬，還在其中奮斗的人們想盡頭腦去靠近LP尋求募資。摜蛋就是其中之一。就像壘資本矛哥曾說的那樣：作為GP，每天干的就是兩件事。第一、把你的思想裝進有錢人的腦袋；第二、把有錢人的錢裝進你的池子。

有報告指出，中國的富豪數量正在快速增長中。同時，在2021年，中國的私人總財富85.1萬億美元，較前一年增長15.1%；成年人口的人均財富為7.6萬美元，較前一年增長14.5%。

如此巨大的財富非常值得GP前去挖掘。而具體怎么接近則需要一塊敲門磚。像打打摜蛋和高爾夫不僅能自己娛樂一下又能拉近和大佬的距離，何樂而不為呢？

但其實，GP自身也知道摜蛋只是一種拉近距離的社交手段，和募資成功與否絕無因果關系。主要是營造一個比較和諧愉快的氛圍，能夠更好地拉近GP與LP的距離，這樣溝通起來會更輕松。但想得到一位出資人的贊助，業績才是最重要的。

值得一提的是，在募資愈發困難的今天，有很多投資人也在嘗試另辟蹊徑。

像此前融中財經采訪的某醫療基金的創始合伙人張達。他的基金曾經都有著挺不錯的業績并萌發出引入地方引導基金大規模募資的想法。但奈何風險的到來，最后變成小基金+專項基金的模式。

還有越來越多的中小VC為了迎合LP，將投資組合中的明星項目做成專項基金推薦給LP，甚至很多原來瞧不上專項基金的投資機構還設立了專門部門人員來管理專項基金（募資）。

相較于盲池，很多LP認為，專項基金的項目確定性更強，與其把資金交給盲池基金整天擔驚受怕，不如做專項基金勝算更高，回報周期也更短。

從數據表現看，專項基金3-5年DPI達到1的概率高出盲池基金在7年DPI達到1的概率，因此很受LP歡迎。

打摜蛋、減小募資規模、轉專項基金，這些都是投資人在凜冬之下采用的生存方式，背后是滿滿的求生欲。

03摜蛋興起的背后映射著中國創投行業的大變動

而在摜蛋之前，投資圈全是玩德州撲克的。

華爾街著名投資人彼得林奇曾說，“德州撲克可以教你的東西，比整個華爾街還多”，這句話讓德州撲克風靡華爾街。上世紀90年代，美元基金進入中國，同時也帶來了德州撲克。

當時，為了向美元基金募資，VC機構們都擺起了德州宴會。“當時德州打的好不好很重要，不同于摜蛋你只要讓領導們玩的舒服就可以，自己無所謂。但德州必須表現的讓人滿意才行。在有些LP的眼里，從你ALL IN、加碼、退出的時機中都表達著你的投資風格和愿意承擔多大損失。”昭陽介紹道。同時，跟隨著德州撲克一起火起來的還有紅酒。

直到硬科技時代的到來，美元基金逐漸在中國水土不服。根據公開數據顯示，2023年第一季度，美元基金募資規模同比下降41.5%；第三方機構Crunchbase數據顯示，2023年前4個月，美國投資者參與對中國科技初創企業的交易少于20筆，不足去年平均水平的20%。

直到這時，紅酒+德州才變成了現在的摜蛋+白酒。所以投資圈的潮流娛樂方式的轉變背后其實是創投圈的大洗牌。

然而，德州之后為什么是摜蛋而不是其他紙牌游戲呢？

首先，這與摜蛋的發源地江蘇有關。江蘇在全國PE/VC領域扮演著重要的角色。據公開數據顯示，到2022年，江蘇省的LP投資次數超過700筆，整體投資活躍度一直保持在前三位。而在今年九月，從投資活躍度和金額來看，江蘇省機構LP的投資規模位列全國第三，僅次于廣東和浙江。

再加上其處于長三角地區，是我國經濟最活躍，創新能力最強的地區，區域內民營企業活躍，地方引導基金數量多。在著優越的地理位置和成熟的地方產業基礎以及政策配套措施，江蘇自然成為了募資的首選地。不僅江蘇，與其相鄰的浙江、上海、安徽等地，LP們同樣表現活躍。自古以來，投資人們歷來是哪里有錢就去哪，所以，江蘇及其周邊地區也成為了GP們重點拜訪和投資的地區。

而摜蛋，作為江蘇地區最火熱的紙牌游戲，也使得GP入鄉隨俗，試圖用摜蛋接近LP和地方引導基金。而這些GP也成為了推動摜蛋文化輸出到全國的直接推手。此前，一位常年扎根在江浙地區的機構投資人告訴我們，江蘇地區的民企老板和大LP們超過70%都熱衷于摜蛋。

另外一方面，目前市場上大多是國資在投資。

根據數據：以政府機構、政府出資平臺、國企、央企、政府引導基金等為代表的國資背景LP（有限合伙人）是中國募資市場的重要支撐。2023年上半年國有控股和國有參股LP的合計披露出資金額占比達71.2%。在這種國資占投資主導地位的市場環境下，如何與這些國資領導們搭上關系是每個投資人都要思考的問題。

值得一提的是，相比于舶來品的德州撲克，摜蛋這種非物質文化遺產更深得上了歲數的國資領導青睞。一方面在于摜蛋更考驗團隊意識和思維活躍；另一方面，德州撲克涉賭事件越來越多，金額也越來越大，國家已經下達政策大力整頓。而摜蛋則是國家體育總局都認可的體育競技項目，因此更容易得到國資領導的喜愛。

今年，幾大國資都有關于摜蛋的活動。3月浙商證券內部舉行職工摜蛋比賽；今年年中，中信證券向客戶派發的網紅摜蛋禮盒；最近，又有中國內地首批成立五家基金管理公司之一的博時基金也流出“巔峰對決，誰是摜君”25周年摜蛋比賽圖片。

梅花創投創始人吳世春在一個脫口秀視頻中也描述了同樣的現象：為了去政府募資學會了摜蛋。”

誰又能想到，在投資行業整體下沉的背景下，小小的摜蛋成了投資人們向長三角地區的LP和地方引導基金募資的工具。

（文中張偉、昭陽、米彩、李達皆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