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剛剛解剖了口罩產業鏈:成本6毛 75%被征用 關系戶買走15%
記 者|南柯
編 輯| 刺 猬
“斷貨斷貨,年后不久就斷貨了。”——來自某口罩廠商。
“春節后10天,口罩消費者暴增了20000倍。”——來自某口罩銷售商。
疫情之下,一件再平常不過的普通商品變成了“一罩難求”。這個產業鏈正在經歷什么?一只口罩,從原材料到誕生到消費者手中,中間需要經歷哪些環節,成本價格如何?疫情結束之后,它又將迎來哪些創業機會?
本文通過訪談員工、公司、投資機構、生產廠商、銷售商等,向你還原口罩的部分市場現狀及創業機會。
注:本文內容主要來自鉛筆道記者采訪和網絡公開信息,論據難免偏頗,不存在刻意誤導。
員工、公司、機構 搶購口罩的積極力量
疫情來了,不論是員工、企業,還是投資機構,都在瘋狂采購口罩。
楊迪,一名普通員工,從1月22日至今,四處搶購了400只口罩,包括一次性民用口罩、一次性醫用口罩、N90口罩和N95口罩。
疫情剛剛出現時,藥店口罩銷售一空,她在商超搶到10包一次性民用口罩,累計100個。同時,她開始網購,在京東商城搶到了200只口罩,一部分20天后到貨,一部分至今未到貨。
再往后,口罩便在日常渠道難以買到了,或者說,用普通的價格難以買到了。公司即將復工之時,她通過朋友圈渠道買到30只N95,每個25元,累計花費700多元。后經了解得知,貨源來自一位化妝品連鎖店老板。
她還委托日本的親戚在當地商場買了30個。那時候日本已經開始限購,需要在商場里排數次隊、結數次賬。
政府部門也有指定渠道,但很難搶到貨。“每個區都會有指定的幾家藥房,一次性民用口罩每個8毛錢,通過預約和短信通知,然后到藥房去取,每個人1次可以領5個,3天有一次預約機會。”但是,她從來沒有預約成功過。
至此,口罩的部分日常購買渠道逐漸清晰:線下藥店、電商、當地商超、國外商超、政府指定藥房... ...
為了順利復工,創業者也在瘋狂搶購口罩。但不同的是,企業的采購量大,日常渠道的遠遠滿足不了需求。
據鉛筆道了解到,深圳某家100多人的人工智能創業公司,采購口罩數次但依然無法找到有效渠道,被迫全體遠程辦公。
據其行政人員崔麗介紹,公司曾聯系到幾家醫療產品生產商,但不是沒人接電話,就是回應口罩是專供政府的,不賣給私企。后來,她通過朋友圈看到幾家口罩經銷商,有些交完定金遲遲不發貨只能退款,有些貨在運輸途中被政府征收了,只得退款。
一家廈門的創業公司——a1零食研究所相對幸運。2月3日開始籌備防疫物資,最終通過搖號的方式以4元/個的價格買來500個口罩,后又得到朋友從印尼寄回的2000個口罩,最終得以全員到崗辦公。
機構也是采購口罩的積極力量:一方面他們自己需要復工,另一方面要幫助被投企業復工。
澳盈資本創始合伙人肖毅告訴鉛筆道,在臘月二十九,疫情爆發初期,他曾在做創業導師時結識一位美國創業者,對方在紐約一家零售店采購到一批口罩。隨后,他通過國內一位朋友,認識到浙江一家生產口罩的廠商。
于是,肖毅成了離該廠商最近的“經銷商”。經過他的介紹,從這家廠商處拿貨的機構有30多家,包括企業、校友會、學校和基金等。
一家投資機構合伙人向鉛筆道透露,疫情期間,為了幫助被投企業復工復產,團隊全力采購口罩。第一批8000只大概分給了20多個項目,來源于國外銷售渠道。第二批9000-10000只,預計3月份發放到企業手中。
另一家投資機構則向鉛筆道表示,自己找到了一家國內口罩生產廠商,大部分貨源被政府征用,但憑借熟人關系拿到了一點貨源。據了解,這批貨他大約能采購5000只口罩。
至此,企業的部分口罩采購渠道浮出水面:國外零售渠道、國內口罩生產廠商。
口罩渠道溯源及價格謎團
綜合來看,一只口罩會經過哪些渠道,才能流通到消費者或者企業手中?成本價格如何,銷售渠道又是如何?
一位熟悉口罩的業內人士王剛(化名)向鉛筆道介紹,目前最適合普通用戶使用的口罩為一次性民用口罩,成本與價格情況如下:
1、產自國外的一次性民用口罩,采購單價基本為2元,但是由于國際物流的原因,很難進入國內,物流時間基本在一個月以上,加上運費,口罩到國內價格不會低于3元,低于3元的肯定是假口罩,因為運費加成本至少也要2.8元以上,且此間不含人工費用。
2、國內廠家生產的一次性民用口罩。目前廠家口罩的生產成本基本為0.6元,加上人工費成本至少在1元以上。“但是國家調撥價是0.7元,所以國家調撥走的75%份額的口罩,工廠基本上都是賠錢的。”
現階段,口罩工廠的直接拿貨價為3元左右。但是由于國內工廠原材料短缺(例如熔噴布,以聚丙烯為主要原料,具有很好的過濾性、屏蔽性、絕熱性和吸油性),導致產能短期內無法提升,這也是貨源緊張的原因之一。
“如果通過朋友買到3.5元以下的一次性民用口罩,其實對方沒賺你多少錢;如果價格超過3.5元,你買到的口罩貨源可能已經倒了幾手。”王剛表示。
口罩的銷售渠道也分為大致分為兩種:國外渠道與國內渠道。國內渠道主要為幾種:
1、零售渠道:如藥店、政府指定藥房、商超、電商渠道、其它微商渠道。
2、生產廠商或少量經銷商。
據王剛介紹,如果當地城市有口罩廠商的,缺貨程度會大大降低。“總會有流出來的,就是貴點而已。”當地口罩廠商的貨源,約有75%會被政府征用,剩余25%貨源工廠可以自己支配。”這25%的貨源里,約有15%被“關系戶”直接買走,還有10%會流入到市場。
對于當地沒有口罩廠商的城市來說,采購難度會更大。“政府會從中調撥,然后征用給本地,而不是外地。”
另一些口罩貨源則是來自國外,渠道大致分為三種:
一種是國外的正規渠道。例如互聯網藥店、線下藥店等,他們將集中采購需求對接給具有國內進出口資質的公司,再由后者從國外口罩廠商采購。這種采購量較大,通常為幾百萬只起,采購好后還要等飛機排期。
互聯網藥店“德開”副總裁劉函瑜透露,他們在國外采購的30萬貨源,下單時間已經超過三周,至今還未收到貨。
第二種是個人在海外購買再轉運至國內。王剛便通過該種渠道采購了數千只用于公益。他通過發動在俄羅斯的學生資源,分別從當地藥店、醫院、超市和經銷商采購,然后快遞發送至國內。這些渠道中,醫院的貨源質量最好。
第三種是通過國外的親戚朋友“代購”。通過他們購買后郵寄回來,一般這種量比較少。前文所述的楊迪便是通過這種方式采購到日本口罩。
供需關系的失衡,讓產能瞬間過載。劉函瑜告訴鉛筆道,由于疫情爆發在春節期間,初期的口罩貨源大多來自有限的庫存。醫療用品相關企業放假較早,短期再生產難度大。另口罩通常只有約2個月保質期,因此庫存并不多。”
后來企業復工潮又引發了口罩需求上漲,即便工廠有了人力,原材料又很難跟上。據王剛透露,目前最急缺的材料是熔噴布。此外醫用口罩需要一定的光照時間、殺菌處理,背后都是時間成本。
眼前是口罩亂象 長期是創業機會
供需失衡和渠道不透明背后,引發了多種口罩魔幻現實。
一批又一批的殘次品口罩流通到市場,往往由普通的消費者來買單。楊迪在采購口罩時最頭疼的除了找渠道,便是辨別口罩是不是正品。她提到,口罩買回來后,她沒少百度、去一些產品的官網上核對,但查找的信息卻是是空白的,根本無從判斷。
此外,倒買倒賣口罩成為疫情期間的一種常見現象。肖毅提到,有些資金實力強且有人脈的人,會包下一條口罩工廠的生產線,自己屯完貨后就開始找各種經銷商,再一級級地把價格給炒上去。還有些經銷商手里根本沒貨,他們會先去找買家,等買家確定購買后再去找上一級供應商要貨。
前文提到的公司行政職員崔麗就遇到過這類賣家。她解釋,有些人在朋友圈說自己有什么產品,價位如何,也會拍些照片,但很快發現,另外一個微信好友也發了這樣的朋友圈,措辭內容都一樣,只有價格略高。他們很多都沒貨,只是確定好后再去對接找貨。
當然,觸及到法律的口罩亂象也頻頻見諸報道。比如,北京濟民康泰大藥房有限責任公司豐臺區第五十五分店大幅提高口罩售價,將進價為200元/盒的3M牌8511CN型口罩(十只裝),大幅提價到850元/盒對外銷售,而同時期該款口罩網絡售價為143元/盒,豐臺區市場監管局已向該藥店送達《行政處罰聽證告知書》,擬對其作出罰款300萬元的行政處罰。
此外,娛樂圈“小鮮肉”黃智博在微博上為抗擊疫情吶喊加油,背地里卻以出售口罩為名實施詐騙。其與一公司約定以0.9元一個的價格出售40萬個一次性醫用口罩,收到定金后卻將對方拉黑,不能供貨。2月17日,上海市浦東新區人民檢察院從快批捕這起口罩詐騙案。
亂象之外,口罩也創造出一些真正的商業機會。英諾天使合伙人王晟向鉛筆道表示,他最近接觸了一個創業項目,是一款自動口罩販售機,通過機器把口罩裝進去,然后用戶可自動購買。
眾海投資創始人魯眾在鉛筆道組織的一次分享中提到,身邊有做服裝生意的朋友開始轉型生產口罩。他建議對方,口罩工廠不僅要繼續搞,還要往大了搞。因為就算幾周后國內的疫情結束,一兩個月后國外的疫情可能嚴重了。比如日本、韓國又需要向全世界買口罩,有些國家的產能沒有中國高。
多位行業人士判斷,即使疫情結束后,口罩的日常需求量依然走高,這與前幾年北京霧霾期間口罩需求量增大類似。這對于口罩行業相關的創業者而言,是一種長期利好。
此外,行業里還存在著長期創業機會,比如打造口罩品牌。在日本,存在不少口罩品牌,且品牌間各有差異化,而在國內口罩這一品類基本處于無品牌狀態,而是簡單地以應用場景標準去劃分。從這個角度來講,國內口罩行業或者會形成一個細分消費品類賽道,吸引一批創業者和投資人共同去挖掘更長遠的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