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嘴最硬的投資人”

昨天我很開心。因為朱嘯虎在這個寒冷的年份，朝著同行、創業公司乃至最熱的大模型領域再次喊話了，《中國企業家》昨天發布了一篇朱嘯虎的專訪，內容詳實，觀點鮮明。

讀完有兩個感受：

第一，和上回讀徐新分享類似，好久沒聽美元大佬講話，突然一聽，有種懷舊的感動；第二，“歲寒X友”是時候加上朱總的名字了。

問答之間，朱總就著當前“下雪不冷、化雪冷”的環境，針對募、投、管、退四個環節聊了不老少，做個干燥化總結？我的同事董師傅這么說：

你投得出去么？我很舒服。

你募到錢了么？我還有錢。

你募得到人民幣么？我不想募大錢。

你退得出去么？我有利潤。

你什么時候能退？降息再說。

真的，你說為啥其他美元投資人沒話講，就朱總敢出來跟大伙兒聊天？就是因為嘴夠硬啊。

總起來說，問題不刻薄，但又招招在“命門”：募不到錢、投不出去、退不出來，可朱總不光正面回應了，還自洽得很。

對了，希望大家不要誤會，我說朱總“嘴硬”只是個形容，絲毫沒貶義——真的沒有，畢竟在這個時間點敢出來說話，并且直面困難、不打太極、不拽大詞、不上價值已經殊為不易，再從字里行間細看，不論是給創業者的建議或是介紹自己的打法，更透著一如既往的務實風格。

投資嘛，就得奔著賺錢去，朱嘯虎已經用過往證明，自己有資格、底氣。投消費互聯網，ofo、滴滴是為數不多賺大錢的投資人；投消費，前年沒追高；投AI，也挺早就出手了。

話頭正是從AI大模型挑起的。

要說朱嘯虎對大模型的觀點倒是一以貫之，只不過打擊面越來越大。從年初的“ChatGPT對創業公司很不友好”——這是沖著創業者喊話，到年中跟傅盛吵架，發朋友圈表示“不要迷戀通用大模型”，覆蓋對象又加上了投資人。

這次干脆攤牌了，朱總說投大模型的投資人“今年上半年受追捧，下半年大家都后悔了”。

結合此前投中網《北京最火獨角獸翻6倍》一文所述，像智譜AI、Minimax等頭部大模型公司，年內估值翻了幾倍，你可能很容易認為朱總在說“酸話”，甚至說得夸張，還“替同行們后悔了”。

一位投資人也跟我說，今年復盤，除了頭部大模型公司估值能有2-3倍漲幅，其他賽道“能有50%就是top”。朱總呢，一個沒投，這么看，說他“酸了”也不是不行。

但前頭說了，朱嘯虎從3月開始，對大模型的觀點就相當明確：大模型是用來提高生產力，降本增效的，這次則強調“必須擁抱AIGC”，這點跟倒是百度李彥宏的觀點如出一轍，“大模型本身并不產生任何價值，機會在應用層”。

所以我認為，現在大模型沒定論，誅心酸不酸沒必要。而且，朱嘯虎的投資生涯里，錯過的這種“賺估值”的情況多了，但諸位“逃頂”可沒幾個比他逃得好。

而且這引出了一個有趣的話題：朱嘯虎一面說“AI到今天還是非共識……上半年一堆人投大模型，估值都很貴……每個大模型都差不多”，一面又認為“創業者必須擁抱AIGC”，其實連起來看，意思是投資人也應該多關注應用層。

一位參與了大模型投資的朋友告訴我兩個意思：

第一，投資人都覺得中國的大模型都會轉型應用，只是起點得有大模型的基礎；

第二，大模型切進去，下限應該是個商湯。

所以你看，沒投的朱嘯虎與投了的VC之間，非共識在于“要不要投一個大模型當門票”，但“大模型的機會在應用層”其實已經是共識了。

因此朱嘯虎說，“在原有業務基礎上加AI是最靠譜的，也比較容易；但先有AI模型或產品，在上面加東西是很難的”，也是在強調投不投大模型，其實跟應用層投得好不好沒關系。

投移動互聯網必須用IOS或安卓當門票嗎？或許不能如此簡單類比，我也不敢就此妄下定論，但我要說，這是當下AI投資最大的分歧，這是橫亙于朱嘯虎和大模型投資人之間的理念之爭。對錯不重要，重要的是朱總嘴硬，敢于給出明確的表達和選擇。

我總說，做投資show up很重要。朱總也回答了一個VC投資人最常碰到的問題：當你覺得有必要show up，但又沒啥可說的，該怎么辦？

就朱嘯虎這么辦。

另外，如果朱嘯虎投了大模型，也就不會有他說“今年投得最舒服”的狀態了。其實，朱總這個“舒服”的講法，有意思，很講究。

舒服這個詞是非常主觀的，一個人，舒不舒服只有自己知道，有唯一解釋權。所以朱嘯虎的舒服只能朱嘯虎自己解釋，按照他后邊的說法，說舒服因為沒人搶，慢慢看，這大概應該理解為競爭少。但競爭少意味著兩個問題：第一，環境差，第二，賽道涼。環境差沒得選，賽道涼有的選，兩個問題都不能靠個體解決，都得靠等，通常人在不確定的環境里等待就會焦慮。而他談了很多周期、貨幣政策的問題，就是想說明他心里對環境的確定性。

所以朱總這次對舒服的終極解釋應該是“不焦慮”，這完全說得過去。

我談過很多次，朱嘯虎在美元投資人里很不一樣，打法上說，基金不大，團隊不大，品牌大，包袱小，不蹲小賽道，能造熱點，擇時還很準，從不拿長期主義忽悠自己。所以結果總還不錯，在大周期的每個節點上，他都比其他人從容一點，起碼主動權在手——你看他現在還在說，要“考察創業者”，要“三四個月都很靠譜，才愿意打錢”，居然還守得住買方市場的心態。

所以，賽道涼也是主動權在手的結果，主動選的。他今年選了什么？還是AIGC、消費，今年的熱門標簽又是什么？能源、材料、大模型、中東土豪，這些朱總都沒碰，不碰熱門標簽就是不內卷，不內卷，就把最大的焦慮躲過去了。

但也不是一點問題沒有，不內卷就意味著放棄最“好投”的部分，投得少是大概率的結果，但職業投資人干什么的？是職業干投資的，所以，投得少，就是工作成績少，成績少，就勢必要解釋，要證明不是投不出去，而是還沒投出去。而朱總“恰好”就強調了這一點：今年投了往年的1/3，但很多項目在“觀察期”——隨時可能投出去。

所以我說，朱總這句“投得舒服”說的非常講究，尤其是讓LP聽了安心。先把所有話語權、解釋權拿到手，把每個追問都摁下去，再用“不焦慮”解釋“舒服”，而“舒服”這句話的聽感其實遠不止于“不焦慮”，它暗示的狀態好得多，隱隱帶著一股從容、理想的勁頭，這就是會說話的投資人，這才叫老江湖，這樣的人才好玩，這樣的語言都是藝術。

感謝朱總。

和諸位一樣，我也焦慮一整年了，年底聽見朱總出來聊聊天，還真的挺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