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節跳動，又棄一“子”

風雨飄搖了兩天多后，一個重磅傳聞終于靴子落地。

11月27日，字節跳動旗下的游戲業務——朝夕光年，徹底宣告成為歷史。其中，對已上線的且表現良好的游戲，會在保證運營的情況下尋求剝離；對還未上線的項目，除少量創新項目及相關技術項目外，均會關停。這意味著，有大量人員會因此而裁撤，“這波預估得有700-1000多千人被釋放到市場上”，多位業內人士預估。

據「市界」了解，字節跳動此前有意將游戲業務剝離出售，但因無人接盤最終選擇解散，暫時僅保留《晶核》和《星球：重啟》等已上線發行項目，但也僅是給予一定時間繼續出售。此外，其代理發行的《RO仙境傳說：新世代的誕生》也暫時得以“幸存”。和以上項目相關的人員也多數得以保留，而剩余人員將被直接裁員。各個業務的裁員賠償方案不一，有部門為“N+2”，3個月年終獎，期權全部回購；另有業務部門賠償為“N+1”，lastday最晚到12月31日。

對此朝夕光年方面回應稱，確實會有業務方向和組織調整，公司將更加聚焦部分創新型游戲及相關技術的探索。但同時，也會做好已上線產品的持續運營，充分保障玩家的權益。

多位業內人士則表達了相似的觀點：張一鳴要徹底放棄游戲了。

不到半個月前，字節傳出有意以50億美元作價出售旗下另一游戲工作室沐瞳科技。彼時，就有猜測說，如果沐瞳成功出售，需要把朝夕光年之前插到沐瞳的人調回來，但字節內部又容納不下如此多員工，因此估計會有部分人員將被裁撤。

但沒人想到，是以如此“決絕”態度宣告整個游戲業務的落幕。

“各家公司已經開始收人和盤項目了。”一位游戲行業人士說道，“但還沒人出手，接不住。”

字節游戲離職微信群“朝夕光年英靈殿1號分殿”中，一上午迅速涌入了數百位被裁的員工，還有來自鷹角網絡、騰訊天美等其他家工作室的HR，500人微信群在11月27日13點前很快爆滿。一位在2021年離職的員工告訴「市界」，那會這只是一個不到百人群，“還沒分殿呢”。截至發稿前，已經開到了第6分殿。

剛上線不久的《星球：重啟》，也受到裁員風波的影響，火速在游戲內更新了一封標題為“別擔心，我們會好好活著”的郵件。郵件表示：“團隊已經儲備了近2年的版本內容”“資本結構的安排對項目和團隊影響有限”，并在結尾頗為悲壯地寫道：“我們不僅會活著，還會好好活著。”

2023年初的字節跳動年會上，字節跳動CEO梁汝波曾提出，新一年的目標是“聚焦”和“務實”。對于主營業務信息平臺與電商要加強投入，對于游戲、教育、PICO等新興業務則“要有想象力，保持平常心”。

現在看來，字節對新興業務，沒有多少想象力了。

追求高效性價比

今年以來，字節跳動的“斷臂”都十分果決。

“有PICO在先，（朝夕）也不意外了。”一位字節跳動員工如此評價。但這次動作之快也讓人措手不及。裁員傳聞前，朝夕光年還在持續招聘和進人。甚至，上海園區還有今早（11月27日）10點正式入職的員工。

游戲行業的動作也十分迅猛，趣加、網易、騰訊等多家游戲公司工作室HR直接“殺”到樓下“搶人”。混跡在朝夕光年群里備注為“天美FIGI工作室”的HR說：天美HR4人組已到達深圳太子廣場樓下，官宣完可以直接咖啡廳聊。

不到半個月前，字節意圖出售沐瞳科技，彼時，騰訊、沙特主權財富基金等有意接觸，但未達成交，沐瞳的估值也一降再降。一位接近騰訊的人士告訴「市界」，騰訊出了一個不到10億美元的“侮辱性報價”，“如果字節接受了，估計也會繼續砍價。”但彼時，字節的底線價格是20億美元（當年收購價的一半）。

2021年，字節跳動以40億美元收購沐瞳科技，后者開發的熱門手游《無盡對決》是東南亞市場最受歡迎的MOBA（多人在線戰術競技游戲）產品。

過去兩年，沐瞳在海外收入較為穩定，但新游戲表現并不算理想，并未從同在海外市場的產品TikTok中獲得過多流量扶持，也沒能給字節的海外營收貢獻更亮眼的成績。

“拿下沐瞳是有價值的，騰訊在東南亞打不過《無盡對決》，如果買來第一時間就裁員維持住MOBA團隊就可以，利潤妥妥的。”一位資深游戲人士判斷，除了沐瞳，朝夕光年的其余產品基本上“賣不出價”。

一位接近沐瞳人士告訴「市界」，字節收購沐瞳后并沒有參與研發和運營管理，但對沐瞳顯然抱有一定期望，只是如今收入和表現遠不達預期因而放棄。“主要（朝夕光年）管理層都是發行、市場出身，不怎么懂游戲，也沒做過研發，擅長的那一套數據論在游戲行業沒用的。”

「市界」此前在《字節游戲，一次“續命”豪賭》一文中就提及，《晶核》的上線是給朝夕光年的一次“續命”。

早年間，朝夕光年旗下的四個工作室一度膨脹至3000人，去年6月開始大規模的裁撤，多款游戲也未顯示出持續性吸金能力：曾經投入眾多心血的自研游戲《花亦山心之月》排名一路走跌，《晶核》是目前僅有的對國內玩家有強吸引，有市場表現潛力的重度游戲。

但7月上線時“盛況”很快回落，《晶核》的流水和排名都急劇下降，一月之內，從App Store手游收入排行榜的第5位滑落至11位。

直到11月《星球：重啟》上線之時，已有不少人感覺到，字節對此款遲遲未上的游戲信心和投入甚少，沒有鋪量宣傳和知名代言，甚至開屏廣告都較少見。

原因是，字節逐漸發現，把流量倒給自家游戲，不是一筆劃算的生意。

一位前抖音投放BP曾對「市界」表示：字節對發行成果很看數據。朝夕光年在字節內部拿流量也需要計算ROI。“抖音把流量倒給朝夕光年，不如倒給外部游戲更賺錢。”

2018年，字節殺入游戲賽道之時，是發覺游戲對抖音的貢獻極高，因而下場自己做游戲，花費了高溢價去挖人、搶項目，但這不是一個入局游戲的好時機。版號斷崖式下跌、游戲組建難度逐步升高，尤其是進入“后原神時代”，各家都在拼重投入，拼自研，投入成本水漲船高。

而字節本身也將業務重點轉向了電商和海外，被逐漸邊緣化的游戲，繼教育、PICO后，終成“棄子”。

字節接連收縮

對字節來說，不是游戲不賺錢，只是做“賣水人”更具性價比。

據 The Information 援引知情人士報道，由于廣告和電商收入大增，字節跳動今年二季度營收達290億美元，同比增長約40%。字節跳動的增幅遠超 FaceBook 母公司Meta Platforms(META-US) 等以廣告為主要營收的互聯網巨頭公司。

相關知情人士還表示，字節跳動的大部分營收仍然來自中國市場，但營收成長的推動則主要依靠TikTok。字節跳動第二季海外市場營收占據公司總營收的約20%，而海外市場的營收絕大部分來自于TikTok，其他少部分來自游戲和企業軟件服務。

尤其是，字節和騰訊的互聯互通之后，明顯是把流量開放給外部的效益更高，而種種跡象表明字節也正在“與鵝和解”。

就在字節被爆徹底放棄游戲的上周日（11月26日），百天未露面的《王者榮耀》頭部主播@指法芬芳張大仙z 微博突然官宣，即將要在抖音直播《王者榮耀》，這或是預示著抖音對騰訊游戲的全面“解封”。

此前，《王者榮耀》只在快手、斗魚等平臺上直播過，抖音對騰訊旗下的頭部游戲幾乎是全面封禁的狀態，2021年騰訊還曾起訴過抖音用戶搬運侵權行為。

抖音對外“徹底開放”實則早有跡象：8月18日，“斗魚一哥”旭旭寶寶在新平臺抖音首播，玩DNF（《地下城與勇士》）。在此一周前，有“斗魚一姐”之稱的馮提莫也在抖音完成直播首秀。

當下這個時間節點，游戲早已不再是字節最大的廣告主，抖音電商才是整個字節跳動最重要的變現來源，游戲的戰略意義遠不如三五年前。今年以來，小游戲、短劇等買量“大戶”的出現，更坐實了字節做“賣水人”的性價比之高。

有“超級App工廠”之稱的字節，除了抖音、TIKTOK之外，過去幾年走的探索道路，都難以復制此前的成功。社交、教育、智能硬件……都經歷了高舉高打后的急劇收縮，現在，輪到了游戲。

字節短時間內不會再打沒有準備之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