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募資,成了年終考核的加分項”
在公司明文讓全員背上募資KPI后,林洋最終還是選擇了離職。
雖然募資成功會有一定獎勵,但要是失敗那將直接影響自身的薪酬。對于林洋而言,由于幾乎沒有LP資源和缺少募資能力,公司這樣的安排無異于變相降薪。
從數年前開始興起,可以說全員募資的現象一直存在,并且隨市場的變化上下起伏。當募資變得愈發艱難,全員募資不僅呈現“機構傳機構”的趨勢,而且投資機構實施的力度還在不斷加重。
這樣的要求,原本主要集中在中小型人民幣基金,而且大多只是一種鼓勵性的激勵機制。如今,已有頭部機構將其當作績效考核的一部分,還出現了林洋所在的知名人民幣基金(簡稱“A基金”)將與薪酬掛鉤的募資KPI攤派給全員的操作。與此同時,甚至連知名美元基金也出現了全員募資的傾向。
從實際情況來看,雖然有不錯的業績支撐及可能存在的運氣加成,但受益于全員募資的A基金最終還是成功募到了錢。
當募資成敗關乎機構存亡,已經成功的經驗顯然具有不小的吸引力。可以預見的是,哪怕全員募資大多數時候起到的作用相對有限,眾多投資機構大概率還是會選擇嘗試,甚至會進一步加碼實施的力度。
連行政也背上了募資KPI
“感覺全員募資已經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實了。”
與多位投資人和IR交流后,周星發現無論是美元還是人民幣,不少中小機構都存在全員募資的情況,“我在的上一家投資機構也存在全員募資,基本上都是鼓勵所有人參與募資,募到了有獎勵,而且只有IR有KPI。”
事實上,已經有頭部機構鼓勵全員募資,目前也將其當作績效考核的一部分。
馬凡的上一家公司在圈內相當有名,內部同樣也是鼓勵全員募資,中后臺可以通過提供線索參與募資,募資成功會按比例提成,“除了IR,完不成也沒有懲罰。”
在實施全員募資的投資機構中,有些也會通過內部打分來考核員工的配合度。據負責募資的張偉介紹,“不同的投資機構要求各異,通常包括介紹LP的數量、訪談LP的數量、返投落地完成情況等。”
這種軟性的要求,更多起到一種號召作用,實際上并沒有強制約束力,對投資機構人員的影響相對有限。不過一種硬性的要求已經出現,A基金不僅要求全員募資,還將募資的KPI分攤到員工頭上,并且寫進規章制度。
“從2023年開始,公司通過發布全員文件,明確了不同部門需要負責的募資KPI。”據林洋透露,上至合伙人,下到行政,所有人都需要背募資KPI。
由于募資變成KPI,再加上KPI與薪酬掛鉤,對投資機構員工的影響自然很大。在林洋看來,這也意味著做得好只是完成分內工作,做得不好就會扣工資,“雖然完成募資也有獎勵,但對于沒有資源和募資能力的人來說,壓力會非常大。”
與此同時,知名美元基金也出現了全員募資的傾向。
多位知名美元基金投資人的感受是,雖然公司內部并沒有明確要求全員參與募資,但從老板經常強調募資的重要性來看,希望員工多參與募資已是心照不宣的事實。
“我們在年終考核時,已經把募資當做一個加分項,老板傾向于給為募資做出貢獻的員工打高分。”白宇在一家知名美元基金工作,在他的觀察中,公司原本不負責募資的MD,現在參與募資的工作越來越多。同時,美元投資人與LP打交道也越來越頻繁。
募資艱難下的“求生”嘗試
在募資變得困難的情況下,全員募資開始逐漸興起。
早在2018年,資管新規的出臺,使得傳統銀行募資通道變窄,導致投資機構面臨募資難的困境。那個時候,市場上就開始出現全員募資的傳聞。
“當時基金目標規模大,光靠募資團隊壓力不小,所以內部鼓勵全員募資。”陳楓那時在一家知名投資機構工作,除了老板和募資部門,投資部等也都參與了募資。
了解到銀行的前同事背著募資KPI被投資機構挖去后,馮軍在2019年便發現創投行業內存在全員募資的現象。據他觀察,背后的原因是,在募資難的環境下,投資機構希望接觸更多有出資能力的人,并將高凈值群體變成自己的LP。
在政策有所調整后,投資機構的募資壓力得到緩解,關于全員募資的公開討論也變得少了起來。不過受宏觀環境影響,當募資又變得困難起來時,投資機構對全員募資的要求也變得“高”了起來。
2021年,上文提到的頭部機構已經在探索優化全員募資激勵機制,雖然只是鼓勵性質,但目前已將其變成績效考核的一部分。從2022年開始實施全員募資后,A基金現在直接將募資KPI變成硬性要求,完不成會影響薪酬。
近年來的募資有多難,想必圈內人士都深有體會。不管是人民幣投資人為了募資而將主要精力用在招商引資上,亦或是美元投資人為了加碼人民幣而深入小縣城,甚至還有上百家投資機構遠赴中東找錢......
“從全行業的角度來看,全員募資的出現,是資金端的需求與供給不匹配。”王敏認為,投資行業的馬太效應更加明顯,很多中小機構需要花費更多精力在募資上面。
不難發現,全員募資已經變成一些投資機構應對募資難的一種手段,同時投資機構對全員募資的態度也隨著市場的變化而變化。
從規模來看,先是從中小機構開始,然后變成頭部機構加入;從幣種來看,原來以人民幣為主,現在則是美元也有不少;從程度來看,已經從原來沒有懲罰的鼓勵性質,開始出現強制攤派的情況。
募資難,其實也意味著生存壓力變大。都沒有錢成立新基金,那投資機構也很難再繼續長期存活下去。有投資機構負責人直言,“目前創投行業處于出清階段,投資機構會進一步頭部化,真正能生存下來的不多。”
為了活下去,不少投資機構不得不拼。隨著該現象的再度興起,甚至一步步加碼,也意味著全員募資已成為一些投資機構的一種“求生”嘗試。
當投資機構成功募到錢
事實上,全員募資大多數時候起到的作用相對有限。
在多位投資人和IR看來,大多數投資機構的員工沒有合適的LP資源,而且也不具備專業的募資能力,更多只是配合募資團隊做一些輔助性工作。
即便如此,如果真能在募資中起到一定正向作用,那么對于投資機構和有資源的員工來說就是賺了。“有些投資人還是有很多的資源。”從投資人的角度出發,馬凡認為全員募資很正常,只要有合適的激勵措施就會有人愿意去做。
雖然在張偉的理解中,全員應該配合募資,因為募到的錢是給投資團隊用,這樣也能讓對方知道錢來之不易,投資時會更加珍惜。不過對于大多數投資機構其他員工而言,自然會更關心其中的獎懲機制是否合理,畢竟大概率會直接影響到自身的薪酬和職業規劃。
因為將募資KPI強制安排給非募資人員,A基金內部也存在爭議,從而出現員工離職現象。不過最終的結果是,這家投資機構后來還是成功募到了錢。
這當然離不開此前不錯的業績支撐,同時可能也存在運氣的成分,只是從多位非募資人員因積極參與募資而獲得獎勵來看,也意味著該基金的全員募資措施還是起到了一定的作用。
隨著募資市場環境的變化,投資人與LP打交道的方式也發生了改變。從原來的德撲和紅酒,到如今的摜蛋和白酒,為了拉進與LP之間的距離,從而更好地進行募資,投資人也在適應新的變化。
“現在LP的錢都有訴求,在募資越來越難的情況下,不少GP也開始放下身段。”馮軍發現,不管是招商引資,亦或是參與決策,甚至是分管理費,現在接受LP開出的這些條件的GP也變得多了起來。
這也意味著,隨著成功募資的案例的出現,不管是準備開始嘗試全員募資,亦或是進一步加大全員募資的力度,出現的概率可能會越來越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