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概兩天累計蒸發1.6萬億，騰訊創年內新低

短短三天時間，在美國上市的中國企業遭遇了最驚人的股價暴跌。

恐慌最先由教育股傳導開來，頭部三大企業新東方、好未來、高途在兩個交易日“雪崩”式暴跌，市值蒸發近1300億元。港股市場中，騰訊、美團等企業也大幅下挫，股價創下年內新低。7月26日，在美上市的中概股遭遇連續第二個交易日的暴跌，227支中概股中有201支股票大幅下跌。

7月27日美股盤前，噩夢仍在繼續。截至發稿前，阿里巴巴跌超4%，京東跌超6%，百度跌超6%，滴滴跌超9%，網易跌超8%，嗶哩嗶哩跌9%。

華爾街變臉的速度比想象中要快，26日一則摩根士丹利將快手目標價下調至50港元/股的消息傳出，雖然很快快手與摩根士丹利便澄清正確的目標價是120港元/股，但較此前的300港元/股仍有很大差距。另有消息稱，投資銀行美林已向客戶發送郵件，提示他們遠離中概股。

網絡上，華爾街加速拋棄中概股的傳言此起彼伏，雖然未經證實，但資金由此撤離的猜測言之鑿鑿。與之對應的是，美股股指還在上周迎來暴力反彈，各項股指均創下歷史新高。

這對中概股是巨大的打擊，衡量中概股整體表現的納斯達克金龍中國指數在27日收盤時重挫7.02%，中概股總市值兩天已累計蒸發1.6萬億元。到目前，僅騰訊、阿里與美團三家公司，市值較年初高點已合計蒸發近5.5萬億元。

驚人的市值蒸發

在歷經了一個周末的蔓延與發酵后，教育類中概股的狂瀉之勢并沒有停歇。7月26日美股盤前，高途再跌去28%，好未來28%、新東方跌25.26%、網易有道跌去21%。周一晚間開盤后，這些教育公司延續暴跌勢頭：至此，多數教育類中概股較今年5月份的市值，已經削去90%。

其它互聯網企業同樣也被波及。周一美股盤前，滴滴、騰訊音樂一度跌幅超過16%，拼多多跌去12%，嗶哩嗶哩跌10%。而開盤后，騰訊音樂股價已經達到一年最低點，較峰值近乎腰斬。當天美股開盤，貝殼下跌27.69%，阿里巴巴下跌7.16%，拼多多下跌8.84%，京東下跌8.59%。北京時間7月27日晚間，美股盤前中概股再迎大幅下挫。

中概互聯網ETF也在7月27日盤中大跌超4%，而根據統計，自今年春節以來，中概互聯網ETF最大跌幅已經超過了40%。其前三大權重股分別為阿里巴巴、騰訊和美團。其中，騰訊較年內最高點773港元/股下跌已逾40%，市值蒸發超3萬億港元；美團較年內最高點下跌了57.6%，市值蒸發1.6萬億港元；阿里巴巴較年內最高點股價下跌了34.2%，市值蒸發近2萬億港元。

目前，騰訊的動態市盈率已接近20倍，阿里的動態市盈率23倍，遠低于亞馬遜的70倍，也低于谷歌的37倍，同樣低于Facebook的31倍。

二三線梯隊中，京東年內跌幅41.5%，拼多多年內跌幅58.5%，百度年內跌幅53%，快手年內跌幅74%。

此前，據公開報道顯示，截止到2021年7月初，赴美上市的34支中概股已經籌集125億美元，遠高于去年同期籌集的19億美元。同時，中概股上市貢獻的投行費用為4.858億美元。高盛、摩根士丹利、摩根大通等投行作為參與其中最深入的美國投行，均從中獲益匪淺。

目前，受負面消息影響，小紅書、喜馬拉雅、keep已經先后暫停美股上市，或將登陸港股市場。不過，即使是港股市場，這些互聯網企業的估值前景仍不明朗。

外部環境也在日漸復雜。同樣在上周末，市場監督管理總局發布騰訊音樂合并中國音樂集團一案，限期于30日內放棄獨家版權。本月中旬，滴滴、滿幫等公司在上市后面臨數據審查，近日印發的《關于落實網絡餐飲平臺責任 切實維護外賣送餐員權益的指導意見》則對美團影響頗多，這些外部因素也讓華爾街對這些互聯網公司持有一定的恐慌情緒。

資本化泡沫被戳破了？

事實上，回顧曾風光無限的在美上市中概股公司，被資本堆出泡沫然后破滅的現象不是第一次發生。

同樣是在消費民生領域，蛋殼公寓和瑞幸咖啡就是最典型的例子。

2020年11月，杭州蛋殼公寓財務跑路、公司破產的聲音四起。無數房東和租戶成為受害者，在北京蛋殼總部，每天排隊400人申請退款。這個高端白領公寓品牌于2015年1月在北京成立，用了四年時間從0開始拿下超40萬房間，累計服務用戶超過100萬。

在先后獲得高榕資本、老虎基金、愉悅資本、螞蟻金服等在內的7輪超60億元融資后，公司于2020年成功登陸美國紐交所，成為當年第一支成功IPO的中概股，上市當天市值27.4億美元。

在吸收資本擴大規模以至上市后的整個過程中，蛋殼公寓為自己埋下的雷，早就注定了后來不幸的局面。

一個明顯的現象是，公司成立后從未盈利，且2017、2018、2019年三年凈虧損持續增加，總額超50億元。上市之后，該情況也未得到好轉，2020年一季度凈虧損比2019年同期增長了51.2%。蛋殼創始人高靖為了維持公司的運營，用租金貸的方式獲取租客租金預付款，這項收入占蛋殼公寓租金最多的時候高達90%。

這樣做的結果就是，一旦后來的租房數量趕不上來，資金鏈立刻就會斷裂。上市后的蛋殼，碰上2020年疫情，租客支付出現下滑，市值大幅縮水，面對此景，公司做出了更錯誤的舉動，當年6月起趁暑假畢業季加緊推出優惠活動試圖回籠資金，但窟窿不但填不上，反而越堵越大，最終爆雷。

2021年4月6日，紐交所宣布暫停蛋殼交易，啟動除牌程序。蛋殼講完445天短暫上市故事后火速退出資本市場，百億市值灰飛煙滅。

與蛋殼公寓的“樓起樓塌”相似，瑞幸咖啡神話的誕生和破滅也十分迅速。

瑞幸咖啡成立于2017年10月，2018年1月開始正式開店，2019年5月登陸納斯達克，上市定價17美元，刷新了全球最快IPO紀錄。就在上市前一年內，瑞幸曾獲得4次融資，融資金額高達5.5億美元。

公司的快速增長引發了華爾街的集體看好，股價市值不斷飆升。2020年初，瑞幸咖啡市值暴漲至120億美元。

2020年1月31日，是瑞幸的災難日。知名做空機構渾水聲稱，收到了一份長達89頁的匿名做空報告，直指瑞幸數據造假。瑞幸咖啡股價應聲下跌，市值跌去2成。但瑞幸否認渾水所有指控，直到4月2日晚間突然發出公告承認造假事件——從2019年第二季度到第四季度，瑞幸咖啡偽造交易金額約為人民幣22億元。消息一出，瑞幸咖啡股價暴跌超過80%。

兩個多月后的6月27日，造假事件迎來大結局，瑞幸咖啡發布停牌聲明，并進行退市備案，瑞幸表示全國4000多家門店將正常運營。就在前晚，瑞幸咖啡宣布撤回聽證會請求，盤中6次觸發熔斷，報收于每股1.38美元，暴跌54%，市值僅為3.47億美元。目前，瑞幸還活著，但盈利始終遙遙無期。

而與此前不同的是，這一次教育新政出臺后，去泡沫的對象從單個標的轉為整個行業。

這次的“雙減”政策中，明確提到一點，“學科類培訓機構一律不得上市融資，嚴禁資本化運作。”

教育部有關負責人就“雙減”意見答記者問時也稱，資本過度涌入存在較大風險隱患，培訓機構“退費難”“卷錢跑路”等違法違規行為時有發生。

從近兩年的融資態勢上來看，在線教育的大跌，很大程度上也的確是資本過度加持的結果。

據IT桔子公布的數據，2020年教育行業投資事件410起，比2019年有所降低，但投資金額超過了以往所有年份，高達958億元。僅好未來、猿輔導、作業幫、高途（原跟誰學）四家在線教育巨頭企業的融資總額就占到了近80%，其中，猿輔導還未上市就融資11輪。

高途CEO陳向東稱：“2020 年全球教育投資大概有80%都流向了中國，這在世界歷史上都是難以想象的。”中國教育在線總編輯陳志文對AI財經社直言，“沒有哪一個行業像在線教育一樣瘋狂，這已經不符合正常的投資規律。”

如今，政策一出，在線教育由資本寵兒變為棄兒。圍繞該賽道展開的資本、速度、規模等全部按下暫停鍵。“國家如今要做的，是不再把教育當成一個產業去看。”教育政策研究者李萬（化名）向AI財經社表示。

互聯網科技股何去何從？

歷史是何其相似。

2000年3月10日，納斯達克指數曾創下5132點的歷史高點，但此后開始便一路下跌，兩年后于1114點見底，跌幅超70%，超4萬億美元市值蒸發。

投資者的損失也是慘重無比，甚至有許多科技公司因此破產。

但后來發生的故事大家也知道，納斯達克指數還是創下了新高，活下來的科技公司典型如谷歌、蘋果、亞馬遜成為全球超級巨頭，其中單個公司最高的市值已突破兩萬億美元。

回到這一次的中概股大調整。今年初時，中國科技公司曾迎來市值大漲，美團在短短兩月內股價漲幅超50%，市值增加了1400多億港元，騰訊創下有史以來新高，最高時股價已超過770港元。

這種大漲本就引發了華爾街投資人的擔憂。而對于這一次調整，根據報道，法國巴黎財富管理銀行亞洲首席投資官Prashant Bhayani認為，這實際上是為了創造一個公平的競爭環境，并確定規則。他還認為，長遠來看，其中的一些調整可能促進創新，更多的中國公司可能會在內地或在香港上市，而不是在美國。

對眼下遭遇影響的企業而言，最為關鍵的是如何保存實力活下去。

“雙減”政策出來后，各大在線教育機構紛紛表態“擁抱政策”。李萬很篤定地表示，傳統的學科類，或者說義務教育類教培機構基本上沒有辦法再按照原先思路做下去了，大的機構轉型，小的機構只能寄希望于平穩退出。但這些只有教培機構自己知道，接下來的路有多難。

高途此前曾做過成人教育，但一直難以盈利，靠K12業務賺到錢后，面對最新的政策，他們必須轉型回到成人教育。

據新東方官網，目前新東方的業務主要包括外語培訓、中小學基礎教育、學前教育、在線教育等。財報顯示新東方在線教育主要分為三個核心分部，即大學教育、K12教育及學前教育分部。

學而思旗下學而思網校此前為6-18歲學生提供小學、初中、高中全學科教學，學而思培優的定位是中小學數學、英語、語文等全科在線教育平臺。

“我現在特別想問問老板張邦鑫的想法到底是什么。”一位學而思的員工稱。而另一邊的新東方高層也表示：“現在教育行業被打擊的范圍，不只K12教育這么簡單，還有成人教育，如考研和留學等，這些業務都會受到影響。”

在來不及思考出更多應對措施的情況下，多數在線教育公司的公開行動是轉型素質教育、成人教育、職業教育。這一方面是無奈之舉，另一方面也是國家政策下的大勢所趨。2021年3月，教育部副部長宋德民提了四個關于“十四五”時期建設高質量教育體系的重點方面，其中一點就是深化職業教育產教融合、校企合作，大力培養技術技能人才。

有業內人士分析，學科培訓需求慣性仍大，企業競爭重心或將在于發揮教研優勢，為公辦教育系統提供補充服務。

“以后只有兩條路，一是像比如字節跳動的大力教育一樣賣硬件，二是賣服務。”一位業內人士在“雙減”政策落地之前做出如此預判。李萬也認為，跟公立學校合作不失為一條路，另外，他所在的安徽省迎來新高考改革，圍繞改革后的高考志愿、生涯教育機構慢慢多了起來，可延伸的內容也頗多。

短期內總要經歷陣痛，更多互聯網科技公司已經做好準備。而據澎湃報道，美團稱已收到并認真學習了《意見》，將堅決貫徹和落實指導意見。此外，上半年，美團已在全國舉辦近百場騎手懇談會。美團騎手App新增了訂單“改派”和“出餐后調度”兩項功能，還優化了平臺派單機制，保障騎手在出餐慢、出餐不穩定等場景下能夠順利完成配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