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億市場等待正規軍接手,5個月后“老頭樂”就涼了?
曾經街頭常見的“老頭樂”,已經不好買到了。“前些日子,就在不遠的高架橋下全壓癟了,集中銷毀。”得知顧客想要買“老頭樂”,北京某電動車專賣店老板說,“沒有人賣了。而且,你就是上別處能買到,也不一定能用幾天。”
今年3月23日,工信部發布了《低速電動車標準制定會議紀要》。根據其內容,今年9月將會發布制定完成四輪低速電動車新國標,老年代步車通過新標準規范,將會納入新車型“微型低速純電動車”管理。這意味著,現在不合規、合法的老年代步車,在5個月后,將會正式退出歷史舞臺。
據媒體報道,在去年12月底,北京市就啟動了非法電動三輪、四輪車整治。今年3月27日,北京市有關部門在順義區,對前期依法查扣的1569輛違規電動三四輪車進行了集中銷毀。
“馬路殺手”老頭樂,沒有納入監管體系,也不用上牌照,保有量沒有準確數字,但低速電動車的半壁江山,都在山東。據山東汽車行業協會的數據,這里的低速電動車年產可達100萬輛,經濟規模上千億元。當行業加速清理,在未來,或許只有合規的企業,才有存活下來的可能。原本的低速電動車生產企業們早已開始了向新能源汽車的轉型。
除了監管力度加大外,包括“國民神車”五菱宏光等車企們也對低速電動車領域進行了“降維打擊”。原本低速電動車們兩三萬元的價格區間里,五菱宏光MINI EV也已經殺入,而且也不乏其他新能源乘用車企的虎視眈眈。
“老頭樂”,不再快樂。
另類神車“老頭萊斯”
在北京,“老頭樂”買不到了。
記者走訪了北京市區多家電動車專賣店發現,曾經街頭隨處可見的電動三輪、四輪老年代步車已紛紛在店內不見蹤影。有銷售人員和店主提及,這幾年陸續都有通知下架這些產品,但年前開始“力度特別大”。
被問到車是在哪買的,剛接完外孫準備回家的張大爺把口罩往鼻子上一提說:“我女兒前兩年特意跑去五環外買的,現在你上哪兒也買不到。”
除了線下門店,不少貼在“老頭樂”車尾的聯系方式也成了空號。
在某采購平臺上找到某品牌經銷商,對方告知,可以通過視頻語音在線看車和講解,線上支付后再分配物流發貨。當得知目的地是北京后,某品牌銷售人員直言“發不了、不讓發”。另一品牌員工則含糊其辭地表示,“快遞發貨可以”,但后續不能保證。
現在打開淘寶和拼多多搜索“電動四輪車”均沒有相關商品的顯示,搜索“老頭樂”展示的商品也與電動車毫不相關。在某信息平臺上聯系到一位自稱是低速電動車的資深網絡銷售,對方表示,近期來自北京的意向客戶明顯增加不少,“估計是線下沒地方可以買,只能網購,又怕被忽悠,所以來貨比三家。”
市場的清理已經開始。但昔日“老頭樂”在不同的城市里,都可謂風靡一時。
“‘老頭樂’的快樂你體會不到”,這是在老年代步車用戶圈中廣為流傳的一句話。在這個持續井噴的市場,很多這類產品的擁躉直呼其“老頭萊斯”、“萊斯萊樂”。某品牌甚至直接將廣告標語起名為“人民的勞斯萊斯”,與“國民神車”頭銜下的五菱宏光MINI EV遙相呼應。
這類老年“神車”的配置,也早已是超乎很多人想象的“齊全”。
在前述的銷售看來,自己推銷的四輪電動車“有模有樣,開出去倍兒有面”,性能上,“除了方向盤、液晶顯示屏,能導航、能放歌、能看電視,還有空調,要啥有啥”。
在被問到售后時,他表示,“特別好修,哪兒壞了給你發配件,自己也能修,實在不行,送去修電動車的地方,反正車都差不多。”
在電商平臺上搜索“代步車”,目前仍可見不少商品名中包含“新能源電動汽車”字樣的四輪車,價格在一萬元出頭到兩萬多元不等,有部分產品甚至在頂部裝有太陽能面板,隨走隨充,實現雙能源補給。還有產品的豪華配置中包含“天窗”、“手剎”、“前門電動玻璃”、“倒車影像+MP5一體機”等等。
一款名為“猛禽款”、神似Jeep的代步車參數顯示,其整車尺寸為1900*1380*1600mm,整車重量約為0.5噸,驅動方式為“后輪驅動”,額定電壓60伏,電池容量為“80-120型”,行駛速度為“35-45邁”。
“爸媽很喜歡”、“動力十足”、“回頭率很高”……打開商品評論板塊,所見皆是這樣的評論。當然,也有評論抱怨稱,車子“質量好差,和紙糊的差不多”,“方管都不焊接的,全靠薄薄的鐵皮拉著,輕輕一碰就變形”。
有評論也問,開這類車是否需要駕照,得到的回答是,“在農村誰來抓你”。
“馬路殺手”老頭樂
一位自稱是低速電動車的資深網絡銷售說這類車“不用考駕照不用花錢上牌,還不用上保險,花一兩萬買走就能開,圖的就是便宜和方便”,開起來“有模有樣的”。
目前對低速電動車的銷量還沒有官方統計數據,但據一些地方估算的數據,僅在山東省,2019年的低速電動車保有量就大約300萬輛。其中除了絕大多數老年人代步使用,還有一部分被非法運營使用。大多數車輛沒有備案,屬于“灰色地帶”。
也正因為如此,讓這些低成本上路的代步車,成了名副其實的馬路殺手。
3月底,浙江溫州市一位老年人,因忘記服用降壓藥,導致駕駛代步車途中犯迷糊,追尾一輛快遞電動三輪車,電動三輪又剮蹭上一輛轎車。3月中旬,湖北荊州一男子購買“老年代步車”后無法辦理牌照,便用泡沫板制作了一塊車牌,后在稽查布控系統被識別,民警經過三周的軌跡研判,于3月4日在某小區內查獲該車。
不能上牌照意味著沒有路權,但在駕駛者們看來,這并不影響它們和轎車、卡車并駕齊驅。
除了危險駕駛,老年代步車在生產環節也隱患重重。
中國汽車維修行業協會技術和標準化委員會副主任委員、科波拉汽車咨詢創始人兼首席執行官王浩告訴AI財經社,動力電池作為新能源汽車的核心零部件之一,報廢后通常都會進行梯次利用,也就是二次回收;回收后的電池會用在一些要求不高的車型上面,例如低速電動車。
“在梯次利用后的電池中,有相當一部分的不合格產品流入不法生產廠家。”王浩說。
2020年8月,四川南充一輛老年代步車行駛過程中發生燃燒,車上兩名幼童死亡,駕駛者54歲,系兩名幼童的爺爺。據當地媒體報道,目擊者稱事發時火勢迅猛,附近的人來不及營救,“那輛車外面看起來還好,里面慘不忍睹,都燒得焦黑。”
一位業內人士解釋稱,老年代步車通常沒有防撞保險杠,有也往往只是裝飾,而電動代步車的電瓶一般放在車尾,一旦發生碰撞就容易導致車內電瓶撞擊造成電瓶漏液和短路,引發自燃。
2017年,中消協對雷丁、大陽、金馬三個品牌的低速電動車各一輛進行安全性碰撞測試,車內假人均受傷嚴重。數據顯示,2013年-2017年期間,全國發生低速電動車交通事故83萬起,其中1.8萬人死亡,18.6萬人受傷。
有記者曾暗訪山東德州某電動車生產廠商發現,其生產的低速電動三輪和四輪,均沒有任何安全性測試。
低速電動車“半壁江山”在山東
“山東、河南、河北,三個人口大省也是電動代步車保有量最高的地方。”一位業內人士告訴AI財經社,“除了需求帶動,當地政策相對允許,也是一大原因。”
據山東省汽車行業協會數據顯示,自2013年以來,省內低速電動汽車產量連續多年增長率超50%。2017年,有報告指出,預計到2020年,中國低速電動車保有量將擴大到1000萬輛以上,市場規模將達到千億級別。
2016年開始,山東低速電動車產銷量開始占全國總量的半壁江山。2017年,《山東省“十三五”戰略性新興產業發展規劃的通知》指出,要“完善掛牌、保險等保障體系,推動安全、適用、便捷、低成本的低速電動車發展,著力滿足鄉村出行需求。”
上述業內人士認為,山東省的汽車工業處于“大而不強”的境地,商用車龍頭中國重卡、陜汽重卡在2017年累計銷量達36.34萬輛,一度位列全球第三,“相關部門和大批民營企業都希望能借新能源汽車產業東風,實現乘用車上的突破。”
武漢理工大學汽車工程學院有關人士告訴AI財經社,不僅山東,低速三輪、四輪電動車在徐州豐縣年產千萬臺,“出口市場也大。”
即便市場廣闊,但低速電動車自身的弊病使其難以從根本上“轉正”。
隨著代步車相關的社會問題日益凸顯,政策開始對其加強管控和引導。2018年,《六部委關于加強低速電動車管理的通知》以及《關于召開車輛生產企業<公告>管理信息交流會的通知》,均點名低速電動車,要求各省級部門制定產能壓減、淘汰轉型調整方案,依法清理不達標生產企業和產品。
行業加速清理,也帶動低速電動車企們紛紛轉型,或者背靠傳統車企,尋求合規化“上路”。
政策倒逼下,山東省一批規模較大的低速電動車企業紛紛向資質發力:雷丁汽車收購陜西秦星,又以14.6億元收購了四川野馬100%股權,使其直接獲得造車資質,正式邁入新能源汽車乘用車賽道。另一家龍頭企業寶雅新能源通過增資一汽吉林的方式,一口氣獲得了新能源汽車和燃油車的生產資質。
2020年,低速電動車企業松果汽車與韓國雙龍汽車等簽署戰略合作協議,雙龍汽車將運送Tivoli蒂維拉部件至松果汽車山東省禹城工廠。
在未來,只有合規的企業,才有生存的空間。低速電動車行業頭部的幾大車企,均已“升級”進入新能源汽車市場。
但在用腳投票的市場中,錢和資質解決不了一切。乘聯會數據顯示,即便是簽下黃曉明代言的雷丁,轉型新能源車后,2020年銷量也不過3588輛。
新能源乘用車企向下?
更有趣的是,在低速電動車企業向上的過程中,新能源乘用車企卻在向下。
數據顯示,2020年新能源汽車市場銷量排名第一的是國產特斯拉Model 3,銷量為13.7萬輛;上市不足半年的五菱宏光MINI EV以11.2萬輛的成績緊追其后;第三名是銷量僅為4.6萬輛的歐拉R1。沙漏型的市場中,一頭是定位中高端的Model 3,一頭是2.88萬元起的微型純電小車五菱宏光MINI EV。
五菱宏光MINI EV將價格壓進了低速電動車的價格區間,而現在,隨著五菱宏光MINI EV銷量繼續走高,包括江淮大眾在內的車企也開始“降維打擊”,以“正規軍”的方式,搶奪原本屬于無牌“老頭樂”們的市場。
與此同時,“老頭萊斯”們,正加速面臨政策清退。3月底,《低速電動車標準制定會議紀要》指出,被納入微型純電動乘用車后,“老頭樂”在生產上不能使用鉛酸蓄電池,而是和新能源乘用車一樣必須使用磷酸鐵鋰或三元鋰電池;在技術上要全面升級,增加碰撞測試、整車質量、電機性能、爬坡性能甚至胎壓檢測等方面的硬性要求。此外,低速電動車不納入雙積分,也沒有補貼。
監管政策推動下,低速電動車企業加速轉型的同時,和其他新能源車企,也將會開始一場硬碰硬的戰斗。
這片千億江湖上還有更多的變數,挑戰也會增加。2020年11月,駕照新規取消了70周歲年齡上限,有聲音認為,9月即將出臺的標準還將要求“微型純電動乘用車”的駕駛者具備駕照資質。
“新規下,廠家的生產成本和服務成本將大大提高,駕駛者可能也會增加考駕照的時間、精力成本。”王浩表示,“他們有了駕照后,也會去考慮:是買價格上升的微型電動車,還是索性買一臺性價比更高的新能源(轎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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