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魔幻系列”之當當：登上吐槽大會的“二人轉”

從2016年5月退市算起至今，當當私有化已近五年。

李國慶曾說，私有化后不用盯著上躥下跳的股價，制定公司戰略、經營業務決策時反而更加從容。從掌舵者的角度來看，李國慶所言也許是真情實感，但從當當的視角來回望，互聯網圈已不再流傳當當的故事，更受關注的，是率性敢言的李國慶，以及他與夫人俞渝頻上頭條的婚姻及財產爭執。

李國慶以嘉賓身份參與的《吐槽大會》的中，談及離婚一事，李國慶表示，自己在美國認識了俞渝，沒事應該少去美國。“以前我是俞渝的偶像，她整天夸我，現在卻要分我的家產。”

信息顯示，目前俞渝是當當的控股股東，持有64.2%的股權，李國慶持有27.5%股權，是第二大股東。

互聯網公司愛談戰略、愛談業務方向和盈利模式，可現如今，當當的戰略方向已很少被外界關注，它更為吸睛的是被當做一項夫妻財產，如何在兩位創始人的家庭動態中被分割。

事實上，作為中國電商“教父”級別的平臺，當當在同京東、淘寶等競爭中迅速落敗，原因之一，正是創始團隊緊握公司控制權，以致于當當失去了獲得融資“燒錢”換品類擴張、滲透率提升的機會，只能固守圖書業務，走向被動。

如今，衰落后的當當依然因兩位創始人之間的股權、控制權分割而成為輿論焦點。回頭來看，故事的走向似乎在若干年前就已經鋪墊好。

互聯網圈已沒有當當的傳說

“我的第一桶金，是做紙書出版來的，九二年下海，年幾百萬利潤。”2020年12月5日，李國慶在抖音個人賬號上分享了自己創業的經歷，“然后就苦惱了，遲遲沒有第二桶金，功夫不負有心人，九九年互聯網來了，網上賣書率先能發大財。”于是有了當當網。

正如李國慶所說，當當網創立于1999年。但被李國慶所略去的，是他1996年的一段經歷，那一年，“遲遲沒有第二桶金”的李國慶去美國考察，正是在這一次的旅途中，李國慶見識了大洋彼岸亞馬遜的網購圖書業務，這啟發他投入互聯網電商大潮，創立當當；也是這一趟旅程中，他同在紐約做金融咨詢的俞渝相識，二人結識3個月即閃婚，成為創業伙伴。

如果說亞馬遜模式及互聯網大時代的啟示、同俞渝的珠聯璧合，帶來了當當的興盛，那么二人日后鬧劇般的婚姻危機，以及亞馬遜的“敗走”，則預示了當當的衰落。

公司創辦的第五年，當當與亞馬遜進行了第一輪正面交鋒，那被李國慶認為是自己創業路上遭遇的最大危機。2004年，亞馬遜并購同樣主營圖書電商的卓越網，進入中國，當當是亞馬遜希望拿下的另一個標的。

據李國慶講述，亞馬遜給當當開出的條件是“1.5億美金收購，不超過3億美金都能談”。從當年行情來看，這個條件已算優渥。公開資料顯示，亞馬遜收購當當對手卓越網的價格為7500萬美元。那一年，當當的銷售額在1.5億元人民幣上下。

一面在收購金額上示好，一面在談判桌上施壓，亞馬遜以價格戰相威脅，希望當當高層賣掉公司70%以上股權，交出公司控制權。這是典型的結果導向談判策略，但卻讓李國慶受了刺激，他“說服股東同意不賣”。

那是當當的高光時刻。后五年的競爭之中，當當憑借第三輪融資保持現金流的穩定，通過對本土圖書市場供應鏈及價格更好的把控，并未在競爭中落敗。

2010年底，當當在紐交所上市，最高時市值超過20億美金。

那也是李國慶和俞渝的高光時刻。五年中，李國慶通過IDG資本、軟銀完成了約800萬美元的第一輪融資；后又從老虎基金獲得約1100萬美元的第二輪融資，值得注意的是，正是這一輪融資中，李國慶團隊在投資人的支持下多獲得了當當約20%的股權，這是其逐步掌握當當控制權的開始；第三輪融資發生在2006年，當當獲得IDG資本、DCM中國等參與的2700萬美元融資，這輪融資的最大意義，在于為當當同亞馬遜的價格競爭戰中補充了彈藥。

“別人上市敲鐘都是敲一次，因為我們叫‘當當’，所以我上市敲鐘的時候特意敲了兩次。”不久前，李國慶回憶這段歷史時說。

2010年，當當的確是那個年代中國電商的弄潮兒，在IPO中獲得2億美元。但太早以成功者姿態自居的當當，還是錯失了電商更具價值的“處女地”。

當當錯失電商紅利背后，

李國慶控制欲太強or野心不足？

如今來看，圖書是中國互聯網電商的“切入口”，但并不能帶來足夠利潤；此基礎上，圖書的優勢在于“獲客”，卻不能帶動電商所依賴的“標準化體系”向縱深推進。

上市后，一手好牌的當當沒能掌握時機，停留在了“網上書店”的時代。李國慶并非沒有看到增加品類的重要性，據他自己描述，李國慶與管理層多次考察制造工廠，力圖擴充當當的品類。

導致當當落敗的原因很多，京東、淘寶的強勢都是故事的背書，但李國慶、俞渝對當當控制權的緊抓，也是重要原因。

2011年開始，電商進入了“補貼大戰”時代，價格戰導致當當連續第二年虧損，虧損總額逼近6.7億元。后來李國慶總結說，導致價格戰失利的一大原因在于上市時融資太少，“應該融7億美金”，這樣一來手上彈藥充足了，投資人就敢“瘋狂砸京東”了。

但實際上，融資上的另一個“滑鐵盧”發生在當當內部。AI財經社了解到，上市6個月后，當當股票到了解禁期，很多前期的投資人需要“解套”，但為了防止由此帶來當當股價的大跌，投資人們希望創始人接盤，卻遭到了拒絕。于是，當當股價從每股16美元的高位逐步滑落至8美元區間，大大削弱了當當通過股市公開融資的能力。

做出錯誤決策的顯然是李國慶、俞渝，但兩人在對這段歷史的表述中互相指責。李國慶說財務的事情他不懂，他是聽從俞渝的建議，但俞渝對此拒不承認。其間詳情外人無從知曉也不便評說，但不論過程如何，最終決策顯然是兩人共同作出的。

但此時，近50億美金涌入中國電商，本已被動的當當并未從外部獲得足夠的支持。在涉及包括物流、品類、品牌在內電商核心能力建設的多個環節上，李國慶、俞渝都追求控股，因而失去了很多融資機會。

2012年開始，阿里、京東、蘇寧逐漸成為電商的主流玩家，而數碼產品、電器則是核心戰場。當當的品類擴張始終沒有起色，仍然依靠圖書業務，而此時，圖書電商的獲客紅利期早已不再，反而京東、天貓紛紛將品類拓展至圖書，開始侵蝕當當的領地。

2019年，當當的“啟蒙導師”亞馬遜在中國停止紙質書業務的消息傳出，而當當在京東、淘寶的夾擊中也已無太多故事可講，2016年9月，當當退市前的股價縮水至6.64美元，總市值5.46億美元，僅為最高時的四分之一。

2020年俞渝接受媒體采訪時透露，當時當當營收規模在100億元出頭，凈利潤為4億到5億元，其中七成收入仍來自圖書。相比之下，當當退市時的年凈利潤約為0.9億美元，換算下來，當當退市后的幾年中近乎原地踏步。

當當退市時，李國慶、俞渝夫婦合計持有公司93.17%的股份，目前兩人合計仍持有約91.7%的股權。最終，“夫妻店”保住了，中國電商的大潮卻丟了。

當當已只是“夫妻財產”

2019年2月20日，李國慶發表公開信宣布離開當當，8個月后，在一檔視頻訪談節目中，怒不可遏的李國慶談及婚姻時當眾摔杯，驚呆了主持人。隨后俞渝在朋友圈發長文，控訴李國慶，將二人生活矛盾公之于眾。11月，兩人的離婚案在北京正式開庭。

“我是分居一年半，冷靜一年半，才決定起訴離婚的，所以我是很冷靜的。”今年1月，李國慶在抖音賬號上公開談到，到1月5日，李國慶與俞渝分居整三年，兩人的離婚起訴將在今年得到司法結論。

起訴背后，李國慶對自己從當當分得的財產很不滿意，“我說我拿了1.3億凈身出戶，你們笑我，但你們想想，當當可是近百億估值。”

但比財產分割更為引人注目的，是兩人對當當控制權的爭奪。2020年4月，李國慶帶人闖入當當辦公區“搶公章”，輿論嘩然，二人爭議終于更具體的蔓延至公司經營。按照李國慶要求，他希望在離婚后分得當當約45%的股權，即兩人“共同財產”的一半，由此一來，再加上小股東的支持，李國慶有望再度獲得當當的控制權，這也是俞渝不愿給予的原因。

事實上，李國慶對當當“百億估值”的表述略有夸張。2016年從美股退市后，當當開始投入國內資本的懷抱，當年4月，彼時海航旗下上市公司天海投資公告稱，當當已經和旗下公司簽訂了協議，通過發行股份及支付現金的方式對當當科文和北京當當網100%的股權進行全盤收購，收購價預計為75億元。

而據李國慶在其他場合下的表述，2018年前后，海航對當當的估值上漲至80億到90億元人民幣區間。

然而，賣給海航的計劃最終因海航遭遇的劇烈變化而流產，這幾乎是當當最后一次被公開估值。隨后的爭議中，當當的價值越來越僅僅像是李國慶、俞渝兩人“分家”的依據。

如今，通過講述創業故事、職場經驗，分享生活碎片，李國慶在抖音上已擁有過百萬的粉絲量，他從不憚于談論自己瀕臨破碎的婚姻，留言中，粉絲們逐漸不再以他的家庭為玩笑，嘲笑當當落敗處境的人也逐漸較少。

輿論逐漸給李國慶、俞渝更寬松的環境，但兩人能否厘清自己的家事，顯然是當當能否走出輿論窘境的關鍵。可無論如何，當當失去的中國電商機會，可能再也找不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