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暴中的愛爾眼科：3年并購120家醫療機構，市值一天蒸發275億

       “避重就輕，混淆視聽，管理混亂，推卸責任。”

針對愛爾眼科（300015.SZ）1月4日發布的自己診療過程的核查報告，知名“抗疫英雄”艾芬作出上述回應。

當天上午，愛爾眼科發布核查報告稱：“經核實，艾芬女士有眼視網膜脫落與本次白內障手術無直接關聯”。

但是，公司股價仍然大跌8.91%，全天交易額達111.5億元，市值蒸發275億元。

      “抗疫英雄”微博討說法

事情發酵于幾天之前的2020年12月31日。

當天深夜，艾芬醫生在她高達218萬粉絲的個人微博發聲，對愛爾眼科公開質疑，稱在對她的診療過程中對方存在不規范行為，險些導致其失明。

艾芬醫生因疫情而為人熟知，李文亮當初在朋友圈轉發的那份病毒檢測報告，就是由她拍攝并上傳網絡。

也是在2020年的最后一天，眼科醫療連鎖龍頭愛爾眼科股價曾沖高至75.5元/股，收盤后市值達到3087億元，創下歷史最高值。

但是，隨著艾芬醫生的公開質疑，開始引起輿論的廣泛關注。

圖片來源：艾芬個人微博

據艾芬醫生自述，2020年5月，因感覺視力明顯下降，經已返聘在愛爾眼科任職的熟人推薦，她到武漢愛爾眼科醫院就診。院方稱其右眼患上了白內障，于5月下旬由該院副院長、白內障與老視專科主任王勇為艾芬做了眼科手術，摘除了右眼晶體，植入愛爾眼科醫院提供的右眼人工晶體。整個手術共花費大約2.9萬元。

但是，手術之后，期待迎來“光明”的艾芬視力卻越來越差。

2020年10月，艾芬復查后被診斷為右眼孔源性視網膜脫離，屈光不正，已經近乎失明。對此，艾芬質疑愛爾眼科對其治療不當。

“沒有檢查眼底，就做晶體植入，延誤了治療時間”。艾芬表示，術后她曾向醫院反映視力模糊但未引起重視，以致錯過補救機會，并稱 “一門心思要跟你換晶體，至于你這個人有沒有別的病，都是次要的事情”。

對此，12月31日當天，武漢大學附屬愛爾眼科醫院在其官方微博發表聲明，表示艾芬的術前檢查、手術和術后復查等各環節均符合醫療規范。

醫藥行業戰略專家史立臣告訴記者，“人工晶體手術成不成熟存疑，不少患者做此類手術后有后遺癥，比如干眼癥，需要長期滴藥水。”

而面對輿論，愛爾眼科快速成立集團調查工作組，于2021年1月1日趕赴武漢進行調查。

1月4日，愛爾眼科相關負責人表示，“公司希望與艾女士進行一個面對面的商談，并且安排相應的第三方權威機構的調查。”

其還表示，作為醫療機構，這些醫療糾紛無法避免，公司對于醫療服務質量十分重視。這次事件還需要等待更多時間，依據第三方權威機構更客觀更公正的結果。“我們理解艾女士的感受，也希望能夠盡最大努力給艾女士最多的幫助。”

顯然，截至目前，愛爾眼科的相關調查結果并未得到艾芬的認可。

此外，據裁判文書網顯示，此前愛爾眼科也曾陷入多起醫療事故糾紛中。但因為沒有艾芬這樣的影響力，并沒有引起輿論關注。

但是，這一次愛爾眼科遇到了真正的麻煩。

       并購基金成就“湖南首富”

公開信息顯示，愛爾眼科2003年成立于湖南長沙，創始人為陳邦、李力。

上世紀80年代初，陳邦、李力參軍入伍，兩人都在成都軍區服役，被分配到一個班。一位是班長，一位是副班長。

與“莆田系”早期的發展歷程類似，憑借“賽道”優勢與大量營銷，2009年，愛爾眼科成功上市。彼時，公司旗下擁有19家醫院。

登陸A股的頭幾年，愛爾眼科主要通過自有資金或在股票市場公開募資來完成新建或收購醫院，平均每年新增約7家眼科醫院，發展還算平穩。

2014年之后，愛爾眼科的發展策略發生了重大轉變。

從這一年開始，愛爾眼科在自身擴張的同時，通過與專業投資機構共同設立多支并購基金，利用并購基金從體系外新建或收購眼科醫院，盈利后再置入上市公司，并最終并入上市公司報表。

以湖南中裕并購基金為例，2014年底，湖南中裕通過從中裕創投(GP)、愛爾醫院(LP)融資10億元人民幣成立。整個合伙期間，該基金共孵化了 63 家醫院，其中 26 家醫院已被上市公司收購。

圖片來源：野村東方國際證券

通過這種“上市公司+并購基金”的雙輪驅動，愛爾眼科不僅保證了上市公司的業績穩定，還在加快擴張步伐的同時，減輕融資壓力，形成了一套成長閉環。

數據顯示，2014年至2017年，愛爾眼科累計通過基金并購醫院數量超120家，平均每年新增40家。截至2020年11月30日，愛爾眼科和并購基金旗下在大陸地區已開業醫院已經有434家，門診部118家。

目前，愛爾眼科在全球范圍內擁有3家上市公司、600余家眼科醫院及中心。此次事件爆發前的2020年12月31日，公司市值突破3087億元，位列創業板第四。

與此相對，2020年福布斯中國富豪榜中，愛爾眼科創始人陳邦以1047.6億元財富蟬聯湖南首富。

但是，快速發展所帶來的問題也越積越深。

       跑步擴張留下“后遺癥”

“愛爾眼科的這個發展模式沒有問題。”，史立臣表示，“但是，資本投入是需要回報的。這就引發了民營醫藥想盡辦法去賺錢，醫生的本位和患者的安全整個就刨除在外了。整個就是向錢看了。”

他進一步指出，愛爾眼科“數量發展很快，但醫生的能力、資質、資源以及內部的管理、監管等層面，就可能出現一些問題。比如這個事情，如果他們（武漢愛爾眼科）一開始承擔責任，不就沒事了嗎？當事的院長想撇清責任，反而把事情引大了。”

在愛爾眼科迅速擴張的背后，除了頻發的醫療事故，宣傳推廣方面也存在一些問題。

據市場監管總局網站公布的《2019年第一批典型虛假違法廣告案件》顯示，河南許昌愛爾眼科醫院有限公司通過微信公眾號宣傳稱，激光近視手術是國家軍檢認可，通過準分子激光矯正近視后，可以參加各類考試和當兵等內容的醫療廣告，通過官網發布含有童星形象代言宣傳圖片、“愛爾眼科集團角膜庫，手術成功率90%左右”等內容的醫療廣告，違反了《廣告法》相關規定。

2019年1月，許昌市工商行政管理局魏都分局作出行政處罰，責令停止發布違法廣告，并處罰款10萬元。

史立臣也告訴記者，“你看看抖X、快X這些軟件上，愛爾的眼科廣告特別多，這些都是眼睛手術啊，能這么宣傳嗎？”

與莆田系類似“承包科室”的崛起路徑，以及類似的宣傳手段，讓愛爾眼科受到了不少質疑。

“實際上，愛爾眼科的發展和莆田系‘老軍醫’體系越來越像，專注在婦科、皮膚科、眼科等不受公立醫院重視的科目上。”他說。

“愛爾眼科很像是‘莆田系’的翻版，除了知名度不如“莆田系”之外，其他基本如出一轍。” 著名經濟學家宋清輝也有此觀點。

“本來這些年民營醫藥的名聲被莆田系搞得夠臭的，現在這么一鬧，整個行業又被拖下水，你看看今天醫藥板塊跌得。”史立臣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