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個倒下的生成式AI獨角獸要出現了？

近日，Stability AI被曝出面臨資金鏈斷裂，恐怕即將要倒閉。Stability AI是AIGC風口當中的明星公司，其開發的Stable Diffusion模型現在最受歡迎的文生圖模型之一。

然而，Stability AI自創立以來一直是在入不敷出的狀態下運營。據報道，Stability AI今年第一季度的收入只有不到500萬美元，但虧損額超過了3000萬美元，目前欠云服務等供應商的賬單已經高達1億美元。

5月17日，Stability AI的發言人曾表示正在與一些投資人進行談判以籌措資金，并且已經簽訂了排他性協議。不過，考慮到Stability AI最近幾個月的劇烈人事動蕩，其融資前景不太樂觀。目前只有原Facebook總裁肖恩·帕克等個人投資人被傳參與談判，還沒有“深口袋”的機構投資人、產業方表示興趣。最新消息是，Stability AI正在積極尋求出售。

如果不能立即獲得融資輸血，Stability AI很快就會被迫關閉，成為這一輪AI浪潮遭遇的第一個重大挫折。

明星公司驟然隕落

四年前成立，兩年前爆紅，如今面臨倒閉危機，Stability AI的人生就講究個大起大落。

Stability AI創始人Mostaque的背景在AI創業公司當中頗為特別。他擁有牛津大學數學和計算機科學學士學位，但并沒有在任何科技公司工作的經歷。在創立Stability AI之前，他主要在英國對沖基金行業工作。2020年，37歲的Mostaque用自己做對沖基金經理的積蓄作為啟動資金，在倫敦創立了Stability AI。

雖然從沒當過程序員，Mostaque是一位狂熱的開源主義者，他認為人工智能技術太過重要了，不能“讓一個集中的實體控制世界上最強大的技術”。但是，Mostaque感到開源AI社區“缺乏組織”，因此他覺得有必要做點什么。

Mostaque創立Stability AI的最初目的，是要為開源的人工智能技術發展提供計算資源的支持。為此，Stability AI在亞馬遜云上運營了一個由4000多顆英偉達A100 GPU組成的計算集群。

彼時，由擴散模型引領的AIGC浪潮正處在爆發的前夜。2022年8月，慕尼黑路德維希·馬克西米利安大學和海德堡大學的5位研究人員發布了最早的Stable Diffusion模型，其開發過程中由Stability AI提供算力支持。而后，Stable Diffusion的5位開發者有4位加入了Stability AI，繼續進行Stable Diffusion后續版本的開發。

一夜之間，Stability AI聲名鵲起。2022年10月，Stability AI宣布完成1.01億美元的種子輪融資，估值達到了10億美元，一舉跨過獨角獸的門檻。參與Stability AI這輪融資的機構包括Coatue、美國光速創投、O'Shaughnessy Ventures等著名VC和對沖基金。

自發布以來，Stable Diffusion一直是世界上最火的文生圖AI模型之一，與主要對手Midjourney堪稱一時瑜亮。完成融資后，Stability AI又陸續開發了多個新模型，豐富自己的生態。2023年9月，Stability AI發布了Stable Audio，這是一個音樂和音頻生成模型。2023年11月，Stability AI又發布了視頻生成模型Stable Video Diffusion。

不過，Stability AI的燒錢速度也是相當的快，1億美元的種子輪完全不夠用。

Stability AI沒有披露過財務數據，不過2023年11月媒體報道稱，Stability AI每個月大約要燒掉800萬美元。另據Information報道，Stability AI今年第一季度虧損額超過3000萬美元，與每月燒掉800萬美元也基本吻合。這意味著，1億美元的種子輪融資僅夠Stability AI花一年而已。

2023年下半年，Stability AI被傳出計劃進行新一輪融資，估值大約為40億美元（按照目前匯率約290億元人民幣）。但這輪融資始終沒有下文。

進入2024年，Stability AI突然動蕩起來，多名副總裁、音頻業務線副總裁等高管陸續離職。2024年3月，3名Stable Diffusion模型原始開發團隊的成員從Stability AI集體離職，緊接著戰略合作伙伴關系負責人Tyler Saltsman離職。幾天后，公司的創始人Mostaque也宣布辭職。Stability AI一時之間是風雨飄搖。

商業化遇阻，投資人逼宮

到目前為止，這一輪AI競賽當中，大部分創業公司都還沒能找到有效的商業化路徑。Stability AI的危機，使得AI商業化的爭論更加熱烈了。

過去兩年間，Stability AI嘗試過（或者是設想過）各種各樣的商業化模式。

2022年的采訪中，Mostaque表示，Stability AI計劃通過為客戶定制、訓練“私有”模型，并充當通用基礎設施層來賺錢。Mostaque還表示：“目前我們已經簽訂了許多合作訂單，與大多數賠錢的大公司相比，我們的盈利能力毋庸置疑。”

Stability AI也試圖為Stable Diffusion添加一些有針對性的功能增強，以吸引行業用戶。比如2023年11月Stability AI推出了一個名為“Sky Replacer”工具，可以讓用戶替換圖片的天空背景。Mostaque聲稱，這是一個有實際應用場景的工具，尤其適合房地產行業，因為“日落或晴朗的天空取代陰天，可以增強房產對潛在買家的視覺吸引力”。

Stability AI的基本思路是，開源版本的模型免費，然后通過商業版本模型來獲取收入。但是，從結果來看，Stability AI的商業化努力效果有限。

很多報道都把矛頭被指向了Mostaque本人。作為Stability AI的大股東、CEO，Mostaque對商業化的態度有些摸棱兩可。Mostaque曾經表示，他不理解為什么生成式AI創業公司會談論商業化。Mostaque用自動駕駛的例子作為論據，他表示自動駕駛領域已經燒掉了超過100億美元，卻幾乎沒有產生收入。相比之下，生成式AI將創造比自動駕駛更多的經濟價值，“回報預期比我們所見過的任何東西都更清晰”。在他辭職后，有媒體引述內部人士的評論稱：“Mostaque根本就不關心商業化。”

但隨著現金流的問題越來越嚴重，Mostaque的態度有所轉變。進入2024年，Mostaque表示由于公司的用戶已從早期使用者向大眾企業轉變，他今年的工作重點將是增加收入。辭職前一個月，Mostaque還在社交媒體上寫道：“我們的目標是今年實現正現金流，我認為我們可以早日實現這一目標。”

不難想象，隨著時間推移Mostaque承受的壓力是越來越大的。從2023年下半年開始，Mostaque與投資者爆發了激烈的矛盾。據報道Coatue曾試圖罷免Mostaque，但沒有成功。由于Mostaque是Stability AI控股股東，想上演OpenAI那樣的“政變”基本上不可能的。不僅是Coatue，另一家主要投資者光速創投也在2023年10月給Stability AI董事會寫了一封信，聲稱Mostaque的管理不善“嚴重削弱”了光速對公司的信心，敦促Stability AI尋找買家接盤。

在這種局面下，Stability AI的下一輪融資遲遲不能落地也就不令人意外。換個角度看，Mostaque辭職離開公司也不失為一個轉機。一位Stability AI的投資人匿名對媒體評論道，Stability AI實際上擁有非常特別和差異化的產品，只不過在Mostaque的掌舵之下運營得很糟糕。他們樂觀地認為，新任CEO可以收拾干凈這個爛攤子。

開源模型公司的生存難題

Stability AI現在依然有一線生機，不排除會有“白衣騎士”出手搭救。畢竟，Stable Diffusion的確是個好模型。

然而，無論Stability AI是否能夠活下來，開源AI模型恐怕都會遭受一次重大打擊。Stability AI一直是AI“開源派”的旗手。Stability AI的Stable Diffusion從代碼、數據到模型完全開源，用戶可以任意下載、免費使用。這與主要對手Midjourney的閉源路線迥然不同。

Stable Diffusion推出后被稱作是“萬模之母”，的確催生了一個頗為繁榮的開源生態，一定程度上引領了AIGC的發展。目前市面上絕大多數的文生圖產品，幾乎都是使用Stable Diffusion或它的衍生模型。論受眾之廣，Stable Diffusion要遠遠超越Midjourney和OpenAI的DALL-E等閉源模型。

然而，在商業化方面Midjourney要遠比Stability AI更為成功。憑借每月10至120美元的訂閱費，Midjourney能夠實現2億美元的年收入，去年已經實現盈利。而Stability AI一直沒有找到很好的開源商業模式。投資者們對Stability AI商業化的關心，也與Midjourney的成功有分不開的關系。

Mostaque在辭職聲明中強調自己是“自愿”離開的，但從字里行間還是能看出他的“不平”。他表示，你不能用一個更加中心化的產品打敗一個中心化的產品。

面對生存危機，Stability AI并非沒可能像當年的OpenAI一樣調整方向。2024年2月Stability AI發布了Stable Diffusion 3。很多人注意到，Stability AI這次僅承諾Stable Diffusion 3會向普通用戶免費，卻沒有再提開源，這也引發了一些疑慮。

前一段時間，李彥宏“開源模型會越來越落后”的言論在AI圈子里引發了一場大爭論。很多人對李彥宏的言論不以為然，獵豹移動董事長傅盛第一時間就發視頻反駁稱：“開源社區將最終戰勝閉源。”這種爭論必然會繼續下去，短時間內很難得出結論。

理論上，Stability AI即便失敗了，也并不代表開源AI的失敗。開源社區一些基于Stable Diffusion的增強型模型，比Stability AI自己開發的Stable Diffusion 3還要強大，開源社區的生命力非常強大。

只不過對于Stability AI而言，一鳴驚人之后僅兩年時間就淪落至此，的確是令人唏噓。當然，作為生成式AI的先驅，Stablity AI無疑已經在AI歷史上寫下濃墨重彩的一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