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億人用的喜馬拉雅4沖IPO，有“版權風險”的“聲意”？

“人點燭，鬼吹燈，勘輿倒斗覓星峰”，經典臺詞搭配上男主播磁性的嗓音，一瞬間將聽眾帶進了那個神秘、詭譎的地下世界，聽眾仿佛和《鬼吹燈》里的主人公“胡八一”，一起驚險刺激地盜墓。

“你千萬別糊涂，死人都還想活過來，你一個大活人可不能。” 細膩、悲壯的聲音，又將聽眾拉入“福貴”所處的時代，在余華《活著》中，感受著人生的酸甜苦辣，心中不禁泛起一絲悲傷的漣漪……

而承載這些有聲小說的平臺，就是喜馬拉雅。創立于 2012 年的喜馬拉雅，迄今為止已完成多輪融資，股東名單中不乏騰訊（0700.HK）、閱文(0772.HK)、小米（1810.HK）、百度(9888.HK)等公司。最后一輪 E 輪融資由摯信資本、騰訊、General Atlantic 等領投，估值漲至43.45億美元（約合人民幣314.5億元）。

喜馬拉雅于2024年4 月13日在港交所提交《招股書》，這是其第四次沖刺IPO。亮眼的是，連年虧損的喜馬拉雅，終于在2023年實現扭虧為盈。

但另一邊，作為在線音頻行業領跑12年的“老大哥”，喜馬拉雅最早是在 2021年5月沖刺美股IPO，但4個月后卻撤回了申請；2021年9月、2022年3月，其分別在港交所提交IPO申請，最終均以《招股書》失效而不了了之。此外，公司身后還浮現多起版權糾紛。剛走出盈利困局的喜馬拉雅，能否順利登陸資本市場？

坐擁3億月活用戶

2023年凈利潤為2.24億元

2014年，喜馬拉雅與民間藝術表演團體德云社建立合作。截至2024年4月16日，《郭德綱21年相聲精選》產品累計播放量34.8億，在喜馬拉雅全站排行榜上排名第一。

2016年7月，財經作家吳曉波在喜馬拉雅，推出付費音頻產品《每天聽見吳曉波》，年費180元/人，5個月賣出超10萬份……

來源：喜馬拉雅 截圖

一部部有聲出版物的出色表現，讓喜馬拉雅穩坐“老大哥”位置。據“灼識咨詢”數據顯示，就 2023 年移動端總收聽時長和在線音頻總收入而言，喜馬拉雅成為中國最大的在線音頻平臺。在市場份額方面，喜馬拉雅占據了25%的份額。

截至2023年12月，喜馬拉雅有約290萬活躍內容創作者，公司還與中信出版社等超過220家出版社、約150家網文平臺建立了合作，提供涵蓋459個品類的音頻內容，包括但不限于個人成長、歷史人文、親子情感、商業財經及娛樂等領域。

優質的內容也吸引了龐大的用戶體量。2023年，喜馬拉雅平均月活躍用戶數量達到了3.026億。其中，移動端月活躍用戶有1.33億、通過物聯網及其他第三方平臺的月活躍用戶有1.696億。

不過公司月活用戶數增速有所放緩。2021年-2023年，公司月活用戶數盡管從2.68億增長至3.03億，但同比增長率卻從7.2%降至4.1%。

來源：《招股書》截圖

其中，移動端月活躍用戶日均收聽時長為130分鐘，總收聽內容時長為1.79萬億分鐘，占據了中國在線音頻市場總時長的60.5%。

來源：《招股書》截圖

用戶們在喜馬拉雅上花費時間的同時，也花了錢。《招股書》顯示，喜馬拉雅的收入更多是來自移動端用戶的付費訂閱。2023年，喜馬拉雅移動端平均月活躍付費用戶約為1580萬，付費率為11.9%。

據《招股書》數據可知，訂閱收入分為會員訂閱和付費點播收聽服務，訂閱收入支撐起公司過半營收。2021年-2023年，喜馬拉雅來自訂閱的收入分別為29.91億元、30.81億元和31.89億元，占總收入的比例均超50%。

具體看，2023年，喜馬拉雅的普通會員價格為25元/月，一年價格為不超過238元；兒童版會員價格為30元/月，一年298元。此外，大師課節目的定價為899元/年。連續包月、連續包年會有額外的價格優惠。截至2024年4月15日，野馬財經發現在喜馬拉雅APP上，連續包月是20元/月，連續包年是158元/年。

來源：《招股書》截圖

除了訂閱，廣告、直播也是喜馬拉雅的賺錢密碼，分別占營收的比例為23.1%和18.4%。

總的來看，2021年-2023年，喜馬拉雅的營收持續增長，從58.57億元增長至61.63億元。同期凈利潤為-7.18億元、-2.96億元和2.24億元，實現扭虧為盈。

對于扭虧為盈，喜馬拉雅表示，主要是由于用戶群擴大、變現能力增強以及成本結構優化帶來的毛利率改善和經營效率提升。

從《招股書》數據可以發現，凈利潤轉正與公司營業成本下降有很大關系。2023年，公司營業成本為26.9億元，同比下降了7.72%。而這樣的結果，是公司去年大刀闊斧地降本增效所帶來的，具體措施包括裁員、降薪及削減銷售及營銷開支等。

以2021年的數據計算，喜馬拉雅2年內裁員1705人，員工福利從2021年1.92億元降至2023年1.15億元，下降幅度為40.1%。銷售及營銷開支從2021年的26.3億元降至2023年的20.7億元，下降了21.29%。

值得肯定的是，發展12年，喜馬拉雅終于走出了盈利困局。但作為一家靠內容吸引受眾的企業，擁有海量的、能夠吸引到用戶，使之愿意付費的內容自然很重要。在不斷拓展平臺內容的過程中，喜馬拉雅還面臨著新“難題”。

“UGC”用戶近1960萬

曾出現侵權問題

據《招股書》數據可知，喜馬拉雅的內容中有一部分來自平臺上1960萬UGC（用戶原創內容）創作者。

這種模式的好處顯而易見——內容充實且生產成本低廉，不僅可以為平臺帶去大量流量還能獲得更高收益。

但由于內容生產者本身魚龍混雜，且多數主播、用戶缺乏版權意識，甚至本就存在侵害他人作品版權的主觀意圖。因此，UGC模式在版權保護方面存在著天然的短板。這也導致喜馬拉雅侵權現象屢禁不止。

來源：《招股書》截圖

在工商信息平臺愛企查上，截至2024年4月16日，當事人涉及喜馬拉雅的糾紛信息有2503條。其中存在不少因“著作權權屬”“侵害作品信息網絡傳播權”產生的糾紛案件。

此外，也有很多知名作家都與喜馬拉雅有過版權上的糾紛。

2015年，因喜馬拉雅將唐家三少的作品《斗羅大陸》等眾多讀物改編成了有聲小說在平臺播放，播放次數已超過百萬，時間已長達一年多之久，因此《斗羅大陸》的版權方上海玄霆娛樂將喜馬拉雅告上法庭。

喜馬拉雅認為，這些作品由UGC用戶上傳，其只是提供網絡空間服務為主的網站，無法事先對網絡用戶上傳的內容是否侵害他人著作權進行主動審查。

來源：罐頭圖庫

不過，法院審理后發現，上傳上述作品的UGC用戶注冊時間不僅在喜馬拉雅網站正式上線之前，且幾乎在同一時間注冊，有違常理，難以認定是真實的用戶自行上傳。

此外，法院認為，侵權作品排在玄幻修真類有聲小說“最火”類別的首頁第二行第一個，喜馬拉雅應當知道《斗羅大陸》小說具有較高的知名度，且當注意到用戶上傳的該小說侵害了原告的著作權，應予刪除。

喜馬拉雅認為，公司是為UGC用戶提供存儲空間，造成該侵權行為的延續及損害后果的擴大，作為提供存儲空間服務的網絡服務提供者，主觀上具有過錯，構成信息網絡傳播權的幫助侵權。

最終，法院判決喜馬拉雅刪除侵權作品，并被判賠付版權方玄霆娛樂15萬元。

來源：罐頭圖庫

在微博搜索“喜馬拉雅侵權”，依然有不少作者對喜馬拉雅侵權問題的聲討。

2022年，小說《污點》的作者武某起訴喜馬拉雅侵犯其著作權。武某表示，喜馬拉雅未經許可在APP中向公眾傳播有聲書《污點》的在線播放與下載服務。最終，喜馬拉雅敗訴，被法院判賠作者武某3萬元。

2024年4月14日，微博用戶“叫我小度”在微博發帖稱，自己于2022年7月完結的作品《余花》，與喜馬拉雅主播哈栗于2024年更新的《頂級暴徒》第一章內容，有所雷同。因此，該作者向喜馬拉雅APP舉報了此盜版侵權行為，但截至發稿，該用戶還未收到回復。

“對于著作權人也就是原創，如通過訴訟方式向平臺維權，應初步證明平臺提供了自己的作品，侵犯了自己的合法權益。而平臺作為網絡服務提供者，其是否承擔責任應結合平臺是否具有過錯、是否構成侵權來綜合判定。”北京時擇律師事務所劉云律師表示。

來源：罐頭圖庫

對于喜馬拉雅而言，用戶上傳內容導致的侵權糾紛不斷，帶來一個更為嚴峻的問題是——商業模式面臨挑戰。

“喜馬拉雅的發展軌跡跟當年的百度文庫很類似”，據中國文字著作權協會總干事張洪波介紹，在他看來，這樣的商業模式缺乏著作權主管部門、文化市場綜合執法部門和反壟斷機構的監管，需要政府有關部門介入和社會關注，以維護法律的權威、權利人的合法權益和健康規范的市場秩序。

如何從商業的角度來理解此類的侵權事件？

張洪波表示，如果有聲讀物平臺缺乏對法律的敬畏和權利人的尊重，缺乏快速處理權利人投訴的機制，長期怠于回應文著協這樣的權利人組織和社會的關切，長期縱容傳播大量侵權盜版內容，那么，對有合法版權授權的平臺是不公平的，也會對其他平臺構成不正當競爭，破壞了網絡版權市場秩序和網絡版權生態。

喜馬拉雅也在《招股書》中提示了這方面的風險，若公司未能取得準確及全面的必需信息，去識別平臺所提供音頻內容的版權所有權，這可能導致公司不得不刪除有關內容，并面臨潛在的侵犯版權申訴及難以控制內容相關成本。

版權風險如何化解？

“如果平臺的侵權行為損害了社會公共利益，那么未來可能會引起國家版權局的介入。平臺還會被追究行政責任，以及權利人的大規模訴訟。” 張洪波進一步表示，長期大規模侵權，放縱侵權盜版，甚至長期以侵犯版權為業的平臺，還會被法院判處懲罰性賠償，著作權主管部門也會依法給予高額處罰。

對于平臺應該如何更好地保護版權，國內曾有過類似的事件推動這一進程。

幾年前，百度文庫里曾經充斥著大量盜版的文章、書籍、文檔。據張洪波透露，百度文庫就是因為文著協牽頭組織了國內作家的集體維權和投訴后被國家版權局頂格行政處罰，才被“糾正”了商業模式。

據悉，那一場來自作家圈的集體訴訟讓百度輸了官司，且進行了道歉和賠償。李彥宏當時還表態稱，“如果百度文庫不能有效地清除盜版，百度文庫甚至可以關掉。當然了，我們更希望跟版權方和作家能夠共同探討一種未來各方共贏的商業模式”。

來源：罐頭圖庫

早前，面對版權風險，平臺方一般會以“避風港原則”來逃脫自己的責任。

以將喜馬拉雅告上法庭的《左耳》為例，喜馬拉雅就曾以"避風港原則"辯護，稱平臺提供的是信息存儲空間服務，侵權盜版音頻是由網友上傳，因此不承擔侵權責任。

但實際上，與該原則相對應，還存在一個“紅旗原則”。意為如果侵犯信息網絡傳播權的事實是顯而易見的，就像是紅旗一樣飄揚，網絡服務商就不能裝做看不見，或以不知道侵權的理由來推脫責任。

百度文庫之所以敗訴，正是因為對于侵權過錯的主觀容忍。判決書中這樣寫道，“百度若明知或應知百度文庫中的文檔侵權，而未采取其預見水平和控制能力范圍內制止侵權的必要措施，應認定百度公司存在主觀過錯”。

具體到喜馬拉雅的版權風險應該如何化解，張洪波建議，平臺應該制定完善的版權規則，可以要求主播在上傳作品的同時提供授權證明或者上傳公版作品；其次，平臺也可以自己去購買一些版權作品，或者跟文著協這種擁有大量版權授權的版權集體管理組織申請“一攬子”授權；再次，要建立權利人投訴的快速處理通道。反之，如果不做這些工作，縱容網友自行上傳他人受版權保護的作品，就容易構成侵權，對購買合法版權的同行來說，就構成了不正當競爭。

來源：罐頭圖庫

對此，喜馬拉雅也十分重視，公司表示，喜馬拉雅將利用自動文本及音頻分析工具，在ASR及NLP技術的支持下，識別上傳至平臺的音頻片段及文本中所包含的非法、不適當及可能侵權的內容。

在《招股書》中，喜馬拉雅進一步表示，一旦識別出風險，系統會將相關內容發送至內容監控團隊進行額外的人工審核。公司還部署了有風險評級及ASR技術的專有和第三方軟件，篩選及消除存儲在平臺上的不當、非法或侵權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