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內科技：背后的“培訓貸”，天使還是魔鬼？

2020年12月，達內科技宣布收到私有化要約。最新的消息顯示，私有化進程預計在今年三季度完成。

這家曾經的“中國IT職業教育第一股”，經歷財務造假風波后，在資本市場一蹶不振，私有化的價格較上市首日的市值蒸發了54%。

不僅如此，如今的達內科技已經不能歸類為“IT職業教育”。

收縮的成人教育業務

日前，達內科技發布了2021年第一季度財務報告。這份財報中，職業教育已經不是達內科技的第一大收入來源。

2021年第一季度，達內科技營收5.3億元，同比增長81%。其中，K12編程教育增長迅速，營收2.78億元，同比增長240%，占總營收的52%，首次超過成人教育業務帶來的營收。

自2015年起，達內科技嘗試向少兒編程市場轉型，成立童程童美切入K12編程教育賽道，并且不斷收縮成人教育的業務，加大對K12編程教育的投入。但直至2020年第三季度，達內科技的K12編程教育業務才進入快車道。2020年第三季度，K12編程教育營收2.9億元，同比增長146%，緩解了達內科技的增長壓力。

與之相比，成人教育業務處于持續收縮狀態。成人教育中心總數由2019年Q3的134所，減少至2021年Q1的96所。對比來看，K12編程教育業務的學習中心總數由209所增加至236所。

成人學習中心總數的減少導致了招生數量的減少。2021年第一季度，成人教育業務的學生人數為31000人，同比減少9.1%。

然而，成人教育招生人數減少的情況下，成人教育業務仍然實現了平緩地增長，營收2.56億元，同比增長20%。

為何招生人數下降的情況下，營收卻沒有出現大幅下滑？學費的增長成為關鍵要素。2019年財報顯示，2018年，達內科技就已經對成人教育業務提高了收費標準。2018年，部分課程的費用增加了1000-2000元；2019年，相關課程學費已經達到1.98萬―2.68萬元，平均增加了2000-3000元。2020年，達內科技每門課程學費為2.08萬—2.38萬元。

“變相培訓貸”

提高課程費用，還變相抬高了達內科技的負債水平。

根據一季度財報，截至2021年3月31日，達內科技的資產負債率達到167.32%，負債總額為31.12億元。在負債中，遞延收入占比最大。20.38億元，占負債總額的65.5%。

也就是說，達內科技2021年第一季度營收5.3億元，遞延收入卻高達20.4億元，相差近4倍。達內科技為何有如此高的遞延收入？

在2020年財報中，達內科技表示隨著培訓課程的提供，學費按比例確認為收入，學費中還未提供服務的部分記錄為遞延收入。藍鯨教育發現，在2020年，達內科技表示有88.6%的學生在入校時一次性支付了全額學費，這種預付費的模式造成了達內的高額遞延收入。

對于剛步入社會的學生，高達2萬元的學費并不是一筆小費用，達內科技能夠一次性收取如此高的學費？

在2020年財報中，達內科技表示，對當前大學生難以負擔課程的學費，從2006年起，達內科技為符合條件的學生提供了畢業后交學費的支付選項，前期則是向金融機構貸款交納學費。對于向金融機構貸款提供學費的學生，達內科技向金融機構提供擔保服務。

與貸款機構合作，推薦學生貸款交納學費，達內科技的做法在一定程度上涉嫌變相的培訓貸。

根據2020年財報，目前，達內科技與金融機構的合作單位有：百度小額貸款有限公司、北銀消費金融有限公司和北京榮聯世紀科技有限公司。

同時，合格畢業的學生開始還款的日期可以延長至畢業的六個月后，但是需要在寬限期之后的十個月內還清利息和貸款。

在貸款人數上，達內科技稱，在2018年、2019年和2020年，有45.6%、52.3%和15%的學生使用貸款支付學費。以2020年為例，成人教育的學生總數為83400人，也就是有12510名學生選擇了貸款。

通過貸款短期內可以緩解學生的學費壓力，但畢業后卻也面臨著不小的還款壓力。以達內科技的合作機構百度小額貸款有限公司旗下的度小滿金融為例，在APP端，其最低年利率是7.2%。按照達內最低2萬元的學費計算，學生畢業后十個月的還款期計算，每個月最低要還款2144元。

對于剛畢業的學生，通常薪資水平不會太高，在招聘平臺上，應屆生Java軟件工程師的月薪通常不會過萬。加上住宿費和生活費開支，超過兩千多的還款額度并不是小數。若逾期還不上，一方面會產生高額的利息，另一方面還會造成借貸人征信不良。

變相的培訓貸，又有多少學生貸款逾期？

達內科技表示，由于當前大學畢業生難以負擔課程的學費，導致了公司有相對較高的應收賬款和壞賬準備金。2020年財報顯示，截至2018年12月31日、2019年12月31日和2020年12月31日，未清的應收賬款分別為5210萬元、3220萬元和3300萬元。2019年、2020年，壞賬準備金分別為230萬元和920萬元。

以2020年為例，壞賬準備金為920萬元，假設每名學生的平均學費為2萬元，預計可能至少會有460名學生貸款逾期。

貸款逾期的另一邊，通過向學生推薦金融機構，達內科技卻可以獲得不少“回報”。藍鯨教育查詢發現，在2020年財報中，達內科技表示向學生推廣金融機構的貸款產品，公司以實際貸款本金的比率獲得了貸款轉介服務收入，并且每月與金融服務提供商確認。

藍鯨教育發現，2018-2020年，達內科技貸款轉介服務費收入分別是1809.6萬元、1993.9萬元、780.1萬元，共計4583.6萬元。

投訴不止

一邊是失信的壓力，一邊年入千萬營收。達內科技的做法引發了不少學員的投訴。

在黑貓投訴上，關于達內科技的投訴高達803條，投訴內容涉及以招代培、誘騙培訓貸、不予退費、虛假宣傳等問題。

根據投訴內及評論的內容，這種情況在深圳、西安、成都、鄭州、合肥等地區的分子公司都有出現。

其中，有學員在黑貓投訴上稱，自己被達內科技以招聘名義騙辦培訓貸。去年6月初畢業，該學員看到達內的招聘信息，過去了解才發現是培訓機構，在交流的過程中，對方不斷說Java前景多好，可以高薪就業。自己表達有培訓意愿后，對方用其手機下載了有錢花，并申請了貸款。學費25800，本息一起三萬二，后來感到被騙停止繼續上了。直到目前，貸款平臺一直催款，自己因為身體健康原因，暫時沒有工作，無力償還。

在黑貓投訴上，針對達內科技變相培訓貸而導致個人征信出現問題的投訴屢見不鮮。還有學員表示，通過廣告發現達內科技的先就業后付款服務，在達內老師的誘惑下簽了度小滿貸款，畢業兩月仍未得到任何工作，自己還背上了貸款。

在培訓貸的監管問題上，今年2月，銀保監會、央行、教育部、公安部等五部門聯合印發《關于進一步規范大學生互聯網消費貸款監督管理工作的通知》，對大學生互聯網消費貸款進行了明確規定。“不得針對大學生群體精準營銷，不得向大學生發放互聯網消費貸款。放貸機構外包合作機構要加強獲客篩選，不得采用虛假、引人誤解或者誘導性宣傳等不正當方式誘導大學生超前消費、過度借貸，不得向放貸機構推送引流大學生。”從學齡段來看，達內科技面向的是成人，但也有不少校企合作的內容，仍然面臨著不小的合規壓力。

達內科技相關負責人此前曾在公開場合表示，“貸款”是達內的一種創新。但目前來看，推薦學生貸款數萬元，剛畢業就背上了高額貸款的方式，即便是創新，也十分具有爭議。

上市以來，達內科技始終伴隨著爭議，從財務造假到變相培訓貸。如今，成人培訓業務持續收縮，少兒編程快速膨脹，退市在即的達內科技似乎正在醞釀新的變化。這一次，達內能否洗刷掉那些陰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