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人尹明善為何沒能再救力帆？傳奇品牌“謝幕”，吉利“接盤”

重慶人記憶中的力帆品牌乘用車將成為歷史。此后，它將作為吉利換電新能源產品的工廠而生存。

說起力帆，不得不說重慶前首富尹明善。47歲下海創業，72歲時將力帆帶入資本市場，但“騙補”風波壓倒了這個曾經的強人，力帆也在轉型新能源車的路上漸行漸遠。

力帆新能源轉型失敗始末

1月14日，重慶破產法庭發布成立一周年來的十大典型案例，排在第一位的即是本地最大民營企業之一“力帆系”的破產重組。

貼在力帆身上的標簽從未如此暗淡。它曾是“中國摩托車之王”，曾經創下年產銷兩百多萬臺、業務拓展至全球160多個國家和地區的業績，也曾是重慶的最大民營出口企業。在力帆的推動下，重慶摩托車產銷量連續多年位居全國榜首。

2003年進入乘用車市場后，力帆還是國內首家A股上市民營乘用車企。2015年，力帆宣布將停產燃油車“All in”新能源，幾乎是轉型最堅定的傳統汽車制造商，比如今新能源三強蔚來、理想、小鵬的創立要早出近3年。

業績光環下，力帆創始人尹明善曾是重慶首富，更為重慶人所津津樂道的，是力帆曾買下甲A聯賽足球隊，重慶足球俱樂部至今以“重慶力帆”為帥旗。

2020年8月6日，力帆發布公告稱，控股股東重慶力帆控股有限公司不能清償到期債務，資產不足以清償全部債務，向重慶市第五中級人民法院申請進行破產重組。隨后，政府背景的重慶兩江基金與吉利以51：49設立滿江紅基金作為戰略投資者，吉利科技旗下的吉利邁捷投資有限公司作為產業投資人，共同接盤了破產重組的力帆。

2021年1月22日，力帆召開董事會，審議通過了《力帆實業（集團）股份有限公司關于選舉第五屆董事會董事長及副董事長的議案》等，隨后九名董事會新成員亮相，尹明善舊部幾乎全部“謝幕”。業務上的“謝幕”發生在1月26日：力帆宣布將生產吉利品牌的換電新能源車，這標志著力帆品牌乘用車成為歷史。

如今，*ST力帆（601777.SH）股價已走出破產重組時的陰霾，從2.36元/股的低點攀升至1月27日收盤的5.81元/股——支撐股價的顯然已是吉利。

根據公告，2020年三季度，上市公司資產負債率達104.22%，已資不抵債；其2020年產銷快報顯示，2020年力帆乘用車銷售2411輛，其中傳統乘用車銷售1348輛，同比下滑94.02%；新能源汽車銷售1063輛，同比下滑65.61%。

“我一直覺得老板（尹明善）的理念是很前衛的，唯一問題是他太年邁了?！币晃磺傲Ψ聲蓡T向AI財經社表示。

尹明善“All in”新能源開始于2015年5月。當時，力帆公布了一項總額52億元的定增計劃用于新能源轉型。在這份投資清單上，新能源整車平臺、電池、電機、電控規劃十分完整，其中大約4.6億元進行新能源汽車平臺的開發，10.6億元建立新能源汽車能源站，15.5億元用于鋰電池的開發和生產線建設，11.3億元用于新能源汽車配套的電機、電控和變速器項目。

彼時，從生產到商業模式再到市場目標，力帆是整個新能源賽道上對戰略表述得最完整的一家。上述前力帆高層曾告訴AI財經社，從轉型方向到具體執行人，再到彼時不被看好的“換電”模式，一切都是尹明善親自指定的。

那是力帆的高光時刻。公告后一個月，“力帆之夜”在重慶舉辦，宣布在2020年前推出共20款新能源汽車產品，并在2020年實現新能源車累計50萬輛的銷量。此后，力帆燃油車品類將逐步清零，全部產品轉向新能源。當天，力帆還與阿里巴巴簽約，阿里將為力帆提供銷售渠道。

“力帆之夜”后一周，公司股價突破27元/股的高位，當年，力帆新能源銷量突破1.5萬輛，在車企中名列前茅。

那時沒有人會想到，就在7個月后的2016年2月，財政部檢查組開始對力帆乘用車新能源汽車推廣應用補助資金管理使用情況開展檢查，檢查結果是“共計2395輛不符合申報條件，涉及中央財政補助資金1.14億元”。

這對力帆而言有如晴天霹靂。作為處罰，力帆被撤銷相關補貼，2016年中央財政補助資金預撥資格一并取消。隨后，曾是力帆新能源主力車型的老款330EV和650EV停產。

AI財經社了解到，在補貼暫停、企業整改的時段中，力帆新能源車銷售完全停滯。在新能源汽車銷量同比增速達53%，銷量邁上50.7萬輛關口的2016年，力帆新能源車銷量下跌62.7%，當年公司凈利潤下跌近三成。

從時間上看，“騙補”幾乎是力帆由盛轉衰的轉折點，但實際上，力帆的衰敗過程更為漫長。

誰是尹明善的“繼承人”？

如果尹明善還年輕，力帆會怎樣？新能源汽車賽道上會否多出一位彎道超車的創業家？這樣的假想，還不時在重慶坊間和力帆舊部中被談起。但尹明善為自己找尋接班人的過程，實際從很早就已經開始，幾乎與他為力帆某尋轉型方向的過程重合。

“我們有了新的接班人?！?016年6月8日的“力帆之夜”上，尹明善在一片簇擁之中走上臺前，他向在場的合作伙伴、供應商，以及在場的亞非拉20多國參贊介紹了在場的集團總裁尚游，以及新任首席科學家、總工程師陳衛。

尚游是尹明善的老部下，陳衛卻是新人。從職責上來看，尚游參與了力帆傳統乘用車的創業，陳衛則是尹明善以優厚待遇從外部引入，寄希望他能帶領力帆拓荒新能源事業。

“力帆之夜”上，陳衛曾告訴AI財經社，力帆以后將沒有傳統燃油車。兩個月后，陳衛成為力帆副董事長，而尚游則在2015年8月10日宣布離職，其職位由另一位力帆“老人”牟剛接替。

尹明善為吸引陳衛進入公司付出很多。2015年7月，力帆宣布收購“重慶無線綠洲通信”，而這家公司的創始人即是陳衛。此前，力帆高層告訴AI財經社，邀請陳衛加入之前，尹明善與其“神交已久”。

熟悉力帆的人知道，尹明善自己的兒女志不在此，是他焦急從外部引入“接班人”來主導力帆未來戰略的另一個原因。

不過，隨著陳衛主導的新能源戰略的擱淺，陳衛也辭去公司董事、副董事長、總工程師等相關職務，并減持其所持有的力帆股份股權。

事實上，尹明善并未放棄從家庭內部培養“接班人”。2020年4月，力帆舉行的2020年第一次臨時股東大會上，尹明善的孫女尹安妮出任公司第四屆監事會股東監事。

“這是我的孫女，尹安妮?！北藭r，82歲、滿頭白發的尹明善，把力帆汽車托付給了95后的“后浪”、孫女尹安妮。

此外，在力帆轉型新能源戰略的過程當中，尹明善家族也有不同程度的參與。

業務上，支撐力帆新能源戰略的“換電模式”中，除了整車的生產制造鏈條外，更重要的兩個環節分別為充換電站的建設運營、車輛運營。彼時，力帆是市場上換電模式唯一的參與者，需要獨立承擔起充換電站的建設。

車輛運營上，力帆參與投資成立汽車分時租賃公司“盼達”，而來自盼達的采購，一度占據力帆新能源汽車銷量的六成，是力帆新能源戰略的另一個核心。

盼達的最終受益人還是尹明善家族。天眼查信息顯示，盼達的兩大股東分別為重慶匯洋控股有限公司以及力帆，前者占據盼達74%的股權。而匯洋控股的四個股東，分別為尹明善、尹喜地，尹明善的第二任妻子陳巧鳳、尹明善的孫女尹索微。

尹明善曾希望盼達在利潤轉正后上市，這是他為其家族留的另一個“后路”。

被吉利“收編”，換電再上路

尹安妮在去年一季度出任力帆上市公司董事會，被外界視作為尹明善家族為彼時已陷入困境的力帆所作出的最后努力。

2020年一季度，力帆營收下滑74.88%至5.6億元，凈利潤下滑103.06%至虧損1.97億元。此前兩年間，2019年力帆營收下滑32.35%至74億元，凈利潤暴跌1950.83%至虧損46.82億元，2018年力帆股份營收約110.13億元，同比下降12.6%，凈利潤約虧損21.5億元，同比下滑1047.68%。

據媒體報道，從2018年下半年開始，力帆集團大門口每天都有大量的供應商拉橫幅要債。而在這一階段，力帆與盼達發生利益矛盾。

2020年4月2日，盼達向重慶仲裁委員會提交高達7.98億元的仲裁申請，仲裁對象即為力帆乘用車，提出包括資產損失、營收損失、交強險損失、人租賃停車場的租金損失等五個項目。

隨后，力帆“加速度”開啟了破產重組，而賣給吉利，已是力帆最好的歸宿。

衰敗后的力帆已無力獨自完成新能源汽車的探索。從力帆歷年財報中可以看到，力帆2016年研發經費達到歷史高位9.7億元，后隨著業績下降逐年縮減，2019年研發投入僅有2.3億元，顯然已無法支撐運營一個獨立新能源汽車品牌。

1月22日公布的力帆新高層名單中，新任董事長為徐志豪，現任吉利控股集團董事、吉利科技集團首席執行官，更重要的是，他還是錢江摩托董事長。

事實上，即便下滑多年，摩托車業務仍是力帆的優勢資產。2019年力帆摩托車全年銷量88萬輛，是國內第四大摩托車企業。

整車業務上，力帆原有工廠將用于生產吉利品牌換電車型。此時，與當年勢單力薄的力帆獨自拓荒“換電”不同，新能源賽道龍頭蔚來汽車，以及自主品牌吉利都成為“換電”的參與者，這一模式重新被認為是解決里程焦慮的可行商業模式。唯一不同的是，最早的倡導者力帆品牌與尹明善已在新變局中謝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