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潭中的蛋殼公寓：一場自救引發的信任危機

文|濁雨

來源|博望財經

往年春節過后，大批的返工人員流動都會給長租公寓市場帶來一波不小的入住高潮。然而，今年的一場疫情突襲，卻讓這本該到來的旺季，驟然換成了一副蕭條景象。

剛剛流血上市的“二房東”蛋殼公寓，本打算盼到春天恢復一下之前狂奔虧失的元氣，猝不及防之下卻被疫情打亂陣腳，反而跌入了一方泥潭之中。而更讓其始料未及的是，如今深陷這泥潭困境，它越是掙扎，下沉的就越快……

01

疫情之下 自救變自焚

2月初，正當全國上下都忙著防范疫情之際，一篇矛頭直指蛋殼“發國難財”的文章，將其推上了輿論場上的風口浪尖。

幾經發酵，夾雜著租客、房東的爆料與控訴的聲討浪潮席卷而來。一時間，蛋殼公寓一下成為了眾矢之的，眾人紛紛對其嗤之以鼻，甚至讓很多人自動忽視了不久前還遭唾棄的趁疫情漲價的自如等“二房東”。

回顧一下這20多天來的多方聲討，可把“眾怒”歸總為如下“五宗罪”：

其一，蛋殼趁疫情之際，坐地起價，大漲續約租金；其二，疫情爆發引復工延期，蛋殼已停止保潔、維修等服務，卻依舊收取服務費；其三，蛋殼借防疫之名，想租客房東“兩頭吃”；其四，在未與房東協商好之下，擅自延期打款日；其五，借“不可抗力”之由，強制收房，讓租戶無家可歸。

而其中“兩頭吃”之嫌，就是蛋殼被扣上“發國難財”帽子的根源問題所在。那么，蛋殼到底有沒有“兩頭吃”呢？

自今年1月末開始，不斷有蛋殼公寓房東收到蛋殼公寓客服的來電，來電內容大致是受疫情影響，告知其未來一段時間在房租支付上會有所延期。此外，希望房東能額外給蛋殼減免一個月房租。

2月3日，蛋殼公寓又發布《致蛋殼公寓租客的一封信》，信中表示：針對疫情期間無法正常居住的租客，采取租金返還措施。武漢租客返還租金為一個月，其他城市的租金返還天數，將根據各地發布的疫情延期返工天數進行相應返還，或提供相對應的免費延住天數。

單從蛋殼前后兩個舉動來解讀，不難看出，蛋殼既有自救之心，又不乏他救之意。本是一樁好事，為何反成了罪？問題就出在這兩步的前后順序和溝通上。如果當時蛋殼先發布這封公開信，同時請求房東的支持與理解，即使會背上道德綁架的嫌疑，也不會走到今天這個局面。

2月17日，蛋殼公寓再修書一封致歉廣大房東。文中承認，在與房東溝通中確實存在“只是單方面通知而不是協商”情況，并直言由疫情帶來的復工癱瘓、房屋空置率日趨嚴重等問題，最后又頒布租客補貼，以化解此前誤會。

即便蛋殼前后兩封公開信堅決否認其想發國難財，但依然有人懷疑蛋殼的目的不純。

實話說，想借房東的錢去做公益，這一步蛋殼確實做得頗受爭議。但說其想發國難財，卻有些危言聳聽了。理性思考一下，在當下這個疫情爆發的敏感時期，那些想發口罩國難財的人，一經發現立即被從嚴處理，蛋殼公寓會有膽往槍口上撞？

不過，從蛋殼續約漲價、服務費照收、延期交房租、大收房源等動作不難看出，當下蛋殼缺錢是真的。也正是這病急亂投醫，使蛋殼的野蠻自救變成了自焚。

02

后院起火 地下埋雷

“作為員工，我們不想魚死網破。”

1月底，脈脈平臺上多名認證為“蛋殼公寓員工”的用戶爆料稱，1月工資公司延遲到3月發放；2月份只發北京市最低基本工資的70%，不發面試時承諾的14薪；同時，因受疫情影響，80%的員工節后不用上班。不少員工認為，蛋殼是要借疫情“變相裁員”。

隨即，蛋殼就回應此言論純屬造謠。同時，還表示正常的人員優化一直在進行，蛋殼方面不但沒有大規模裁員，還將在近期啟動新一輪的校招，擴充一線管理培訓生隊伍。但這句話就與之后蛋殼向房東、租客的“訴苦”互相矛盾了，一面想借錢做好事，一面又說要擴充隊伍。

哪句話真，哪句話假，只有蛋殼自己知道，但財務數據卻不會說謊。

歷年來的財報數據顯示，蛋殼公寓2017年、2018年營業收入和虧損分別為6.57億元、26.75億元與2.72億元、13.70億元；2019年前三季度收入50億元，凈虧損25.16億元。可見其營收增長的同時，虧損也在增大。

再看一下蛋殼的現金流。2018年底，蛋殼公寓賬上現金為10.87億，而到了2019年9月30日現金余額變成了3.77億，9個月時間減少了7億。那么2019年底，蛋殼手上還能剩多少錢？而此前上市，蛋殼募得資金1.49億美元，再加上手中的存款，蛋殼又能撐得了幾個月呢？

蛋殼上市之前的招股書說明書中顯示2017 年、2018 年和 2019 年前 9 個月，蛋殼公寓直接從租客處獲得的預付款為 1.1 億元、2.8 億元和 7.9 億元，從金融機構獲得的租金預付款高達 9.4 億元、 21.3 億元和 31.6 億元。

占比已超過整體租金收入80%的“租金貸”，正是蛋殼一直以來埋下的地雷。2018年以來，不知有多少長租公寓“二房東”喪命于此。

這種高杠桿金融模式最大的風險就在于，一旦企業資金鏈出現裂痕，一場連鎖爆炸立即四散開來。而對于蛋殼這種“燒錢”換規模、流血上市的長租公寓，最怕的就是遇到經濟危機、疫情這種天災人禍。

而隨著蛋殼最近“自焚式”的自救，蛋殼埋的這顆雷已經進入了監管部門的視線內。有消息稱，深圳市對于公寓行業的“租金貸”情況正在進行全面排查。

至于結果如何，蛋殼就要靜聽天命了。

03

風波之后 還有多少信任留給蛋殼？

回過頭來看，蛋殼公寓今天之所以如此被動，也不能把鍋全甩給疫情。

前兩年，自如、蛋殼等長租公寓掀起“搶房大戰”，紛紛跑馬圈地，大肆搶占房源。隨著2019年房市遇冷，高價搶奪的房源無法消化，“二房東”們寧愿頂著賠償兩個月租金的風險，也要跟大房東鬧著降價。

年前逼迫房東降價的風波還未平息，年后這一波“強制”免租的風浪又起。

誠然，從企業的角度來看，這么做為了自保，無可厚非。但越是在這種疫情陰影下的關鍵時期，創業者其實更應該冷靜下來，想清楚當下的輕重緩急。

想當年，新東方遭遇非典一疫。剛剛步入高速發展期的新東方不得不喊停其全國的線下教學，一夜之間報名人數驟減，排隊退費的學生，從四樓辦公室一直排到樓下。但當時俞敏洪還是頂著巨大壓力也要保住品牌，東拼西湊借了2700萬元，為的就是不差那些退費的學生一分錢。從那以后，誠信二字就變成了人們對新東方的第一印象。也正是因為這兩個字，疫情一過，不知道有多少學生第一時間去新東方報名。

盡管當年的新東方并非是杠桿擴張，其面臨的資金壓力也遠不能與蛋殼眼下相提并論。但蛋殼在這次疫情中的野蠻自救之舉，卻是硬生生把本應該與它站在同一戰線的租客和房東推向了對立面。即便第一時間采取了如租房補貼、安置方案等一系列補救措施。但這次風波過后，留給蛋殼的信任還會剩多少？

對于蛋殼這種長租公寓來說，品牌形象可能和命一樣重要。